【三十塊錢的份子錢像一記火辣辣的耳光,甩在了高秀平臉上。她捏著口袋裡僅有的十塊錢,那是從家裡出來時,丈夫李守業硬塞給她的,怕她在同學麵前丟臉。
她聽著服務員用“最高規格”四個字將老同學們的臉麵摁在地上摩擦,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吳永正,就是這個公社的最高權力者。
西鳳酒?阿詩瑪?這些燙手的東西,對於普通老百姓而言,那是多少玉米餅子換來的?二十年過去了,這頓飯讓他們看清了,有些人早就把根忘在了來的路上。】
高秀平等人從餐桌上起來準備離開,見幾個同學正在吧台上嘰嘰咕咕,走近一看,他們正在交份子錢。
“三十元?吃一頓飯乾哈要那麼多錢,都頂上我一個月工資了!”一個看著臉熟卻叫不出名字的同學喊道。
服務員用筆在賬單上指著“你們要的是西鳳酒,還有阿詩瑪香煙,這些都是我們經理托人托關係才整來的,這是我們飯店最高規格的接待。”
高秀平聽到最高規格四個字,耳膜震動一下,但她忍著沒發話。就聽有人在嘀咕“我一個種地的,不懂啥最高規格,更不懂什麼西風什麼阿媽,我還沒有工資呢,早知道要花那麼多錢,就不來了。”
“可不是嘛!來了還讓人瞧不起。本來感覺挺想念老同學的,尋思來看一看,哪知道這看一眼得花這麼多錢。”
“花點錢也沒啥,讓人心情好點也行啊,你看吳書記都說啥了?這叫啥事啊?”
“吳永正,哦!不,吳書記,平時不這樣啊!我還挺尊敬他的,怎麼在同學麵前就……”
“平時就是裝的,喝點酒就現原形了……”
“不管怎樣,不能白吃白喝,那更讓人瞧不起,交錢走人,大不了以後不來往就是了!”
服務員拿著賬單,把交錢的人名單記下來。
高玉霞看其他人都交錢了,拽了一把高秀平“我也沒帶那麼多錢啊!誰能想到要交那麼多錢,這咋辦?”
高秀玲自責不已,一個勁跺腳“這事怪我,你們不想來,我硬要來看熱鬨,這回看到熱鬨了,不白看。”
高秀平眼珠子轉了轉“不行,不能讓吳永正那個混蛋白白數落我一頓,他不是說守業受他指使嗎?我讓他指使,看他那德行,我跟他沒完,這錢,我們不交!”
高玉霞瞪大眼睛“不交錢?那不是蹭吃蹭喝嗎?那豈不是更讓他瞧不起了?”
高秀平冷笑“哼!你還指望讓他瞧得起你嗎?他不是說就他和劉德好倆有出息嗎?就讓他們倆出錢好了。”
高玉霞換了口氣“秀平,不瞞你說,我在村上當婦女主任好多年了,工作認真負責,村長早就推薦我去公社,可是吳永正沒批,我還指望靠上他呢。”
高秀平突然哈哈大笑“你可真能想,你覺得他這副德行,在一把手的位置能是長把的瓢嗎?說不定乾幾天就被人整下來了。”
高秀玲猛地想起來啥事“我還忘了,你們聽見他怎麼說我的嗎?他說忠誠……”
高玉霞拽了一下高秀玲的胳膊“你傻不傻?他說的話你還當真呢?”
高秀玲頓了頓,抬眼看了看姐姐高秀平,又把目光轉向高玉霞“不是說酒後吐真言嗎?說不定他聽到彆人說啥了,才會……”
高玉霞再一次拽了高秀玲胳膊“誰愛說啥就說啥,你能管住他們的嘴嗎?我倒是覺得,你應該把忠誠的錢看住,彆讓他謔謔錢就行。”
高秀平歎了口氣“那玩意能看住嗎?工資是死的,忠誠他有手藝,周末的時候隨便出去幫忙乾點活,就能賺不少外快,那錢是沒有數的,就憑他良心了。”
高秀玲眼神暗淡下來“良心,良心幾斤幾兩?能稱出來嗎?”
服務員見幾個人說跑題了“你們幾個叫啥名字?我把你們名單記下來,你們快點交錢吧!”
高玉霞一把攔住服務員“你彆記名字,我沒帶那麼多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