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秀玲家的院子裡人聲鼎沸，灶房飄出的飯菜香與男人們手中的高粱燒酒氣交織，構成了一幅溫馨的鄉村團聚圖。然而，在這片熱絡之下，兒媳婦吳迪悄然退場的落寞身影，卻像一道無聲的裂痕，暗示著這個家族深處，藏著一個誰也不願意輕易觸碰的禁區。】
村長高連發兄弟三人一起來了，談到父母的現狀，高連發神色黯淡“我娘還行，我爹，哎！我爹他，彆提了……”
他欲言又止，又歎氣又搖頭。曲桂娥不明就裡“你爹他得病了？”
“二嬸，”最終，還是老四高連生嘶啞著開了口，“我爹的身體沒毛病，是……是這兒不清醒了。”他抬手，手指輕輕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
這一指，仿佛點在了所有人的心尖上。曲桂娥倒吸一口氣，看到高連發這個一向堅毅的漢子，迅速彆過臉去，抬手用袖口狠狠抹了一把眼眶。
曲桂娥一臉疑問“挺嚴重嗎？”
高連發本來不想說，見弟弟高連生說了，就把話題接過去“二嬸，我爹他相當嚴重，我們都沒辦法了，不得已，就把他……”
說著高連發哽咽起來，說不下去了。曲桂娥眉頭緊皺，不忍心繼續追問。曲桂娥的新任丈夫王慶榮則一臉焦急“你爹他嚴重到什麼程度？我女兒是醫生，要不要幫忙？”
高連發稍微平複一下心情“我們去過沈陽，醫生說這種病不可逆轉，隻會越來越嚴重。”
王慶榮歎了口氣“也是，到最後就得用鎮靜劑，或者用電擊，你爹他遭罪了！”
高連發長歎一聲“我覺得我爹他，就是被我們這些孩子累的，他和我娘辛辛苦苦把我們拉扯大，還沒享福，就得病了，你說我們心裡能不難過嗎？”
王慶榮安慰道“孩子，不是的，彆這樣想，吃五穀雜糧，哪有不得病的，都不得病，都成老不死的，那地球盛不下了。但凡得病，沒有不遭罪的。”
一直沒說話的高連勇湊過來“王叔，你說這話我聽著舒服多了，人老了都不好過，都說養兒防老，可是我們家這麼多孩子，我爹他能指望誰呢？誰都幫不上他。”
王慶榮搖了搖頭“孩子，你是沒見過吧？你爹他得的這種病，如果在沈陽，多數都送到精神病院了，你說去了那種地方，你們豈不是更難過了？”
高連發點了點頭“我沒看見那種醫院裡究竟啥樣，但是醫生當時說實在不行就得去那裡，我們不忍心讓我爹去那裡。”
王慶榮說“這說明還是你們兄弟多，有能力照顧你爹，不然，如果孩子都上班，抽不開身，不去也不行啊。”
高連發喉結滾動，目光低垂“當時醫生跟我們說得明白，如果我爹歲數小點，有治愈可能，就去那裡試試，主要是電療。”
王慶榮說“年輕人確實有治好的，關鍵還是自己慢慢恢複。但是老年人，很少有治好的。你們兄弟姐妹辛苦點，多照顧照顧吧，這時候感覺，還是孩子多有好處。”
高連發釋然了“王叔，謝謝您開導我，要不然，我就是一直糾結，就覺得是我們拖累我爹。”
王慶榮說“以後不要難為自己了，人到老了，機器報廢了，都得出故障，隻是早晚的事，你們也不例外，想開點！”
曲桂娥一直在聽老伴跟孩子們聊天，她對老伴的說法非常讚同，緊皺的眉頭逐漸舒展。
她歎了口氣道“連發，你們兄弟幾個我看著長大的，還有你的姐妹們，都是孝順的孩子，你爹他得了這種病幸虧你們姐妹多，可以輪流照顧，這如果是靠著一個孩子，真受不了。”
高連發兄弟三人都連連點頭“對啊，我們沒覺得我爹是拖累，就是感覺心疼我爹。”
王慶榮說“遠了不說，今天你們兄弟三人到這兒來，家裡得有人照顧你爹吧？這如果是家裡沒人，你們根本走不開，是不是？”
幾個人說得投入，沒有發現曲桂娥的兒媳婦吳迪落寞的身影，她臉色黯淡，眼神躲閃，一遍遍看向討論孩子老人的事情，最後一聲不吭地走開了。
高秀平和高秀玲對視一眼“哎！嫂子她一定是想到她自己了，要不是她當年把娘……”
高秀平說“讓她回家吧，人多了鬨騰，她需要安靜。要我說，養兒防老也不完全對，娘倒是養了我們幾個，可是我們現在誰也沒照顧娘。”
高秀玲說“那不一樣，娘不是沒跟我們一起生活嗎？他們現在生活能夠自理，身邊有王叔家的孩子照顧，要不然，我們就讓他們回老家生活，我們照顧二老。”
高秀平眼睛閃過一絲光“還彆說，你倒是提醒我了，王叔說他喜歡老家，這次就讓他們在老家多住幾個月，等天冷了，再讓他們回沈陽。”
高秀玲說“我看可以，天冷了，城市裡有暖氣，聽娘說，暖氣樓可暖和了，冬天在屋子裡都不用穿棉襖。”
姐妹倆的談話被王慶榮聽見了，他笑嗬嗬地說“你們說到我心裡了，我正有此意，你娘平時老念叨你們，這次就讓她跟你們多待些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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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桂娥打趣道“你們中計了，老鬼頭說回老家住能把錢省下來，到時候拿著錢去遊玩。”
王慶榮朝曲桂娥瞪了一眼“你這老太婆，怎麼淨說大實話，你把我檢舉揭發了，不怕兒女們把我們一起趕走啊？”
婁翰林終於插上話了“我巴不得他們把王叔和二嬸攆走，那樣就可以到我家住了，我在這等了半天，連說話的機會都沒輪上呢，感到被遺忘了。”
眾人被逗得哈哈大笑，曲桂娥的兒子高吉梁一臉平靜“娘，王叔，我做夢都想著你們有朝一日回到我身邊來。剛才，吳迪聽你們說起養兒防老的事，她都不好意思了，悄悄地回家了。”
曲桂娥歎了口氣“哎！娘都忘了，快去把吳迪叫過來吃飯吧，過去的事情不提了。”
高吉梁說“娘，有你這句話我心裡好受多了，不用叫她回來，吳迪喜歡安靜，讓她自己在家待著吧。”
王慶榮趕緊湊過來“那你回家給她送點吃的，彆讓她自己做了。”
高秀玲在灶房裡喊道“我都讓孩子們送過去了，你們快放桌子吧，飯菜都做好了。”
家裡人多，東屋西屋各放了一張桌子，孩子們和女人在高秀玲婆婆東屋那鋪炕上，男人在西屋炕上。
高秀平的丈夫李守業拿出從家裡帶來的高粱燒，給每人的二號搪瓷碗裡倒了半碗，王慶榮舉起酒杯“在座各位都是晚輩，我看到你們的盛情，很感動，為這份親情，乾杯！”
眾人酒杯舉起，院子裡的大黃汪汪汪叫起來，又來了一幫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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