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零年的東北風,吹散了曲桂娥心裡頭的那點忐忑。她帶著後老伴王慶榮回老家探親,此時的她改頭換麵,完全一副城裡人打扮,老家鄰裡鄉親們的目光像針一樣紮過來,都說她改嫁這步棋走對了。】
高殿玉想到自己的三弟高殿強也在沈陽,以為曾經的二弟媳婦曲桂娥在沈陽居住多年,沒有去找小叔子高殿強,心裡有些落寞。
後來得知曲桂娥和王慶榮不但去打聽過,還親自去找過,知道自己錯怪曲桂娥,很是感動。
曲桂娥聽說高殿強有可能住在鄉下,第一反應就是去鄉下找高殿強,她忘記此刻已經身在老家“我們現在就去找吧?”
王慶榮被她逗樂了“你這才剛回老家,屁股還沒坐熱乎呢,著急也不差這幾天,你先彆急,等我們回沈陽,再仔細打聽打聽。”
劉巧翠拉曲桂娥到炕頭坐“老二家的,快坐下,我們都多久沒好好嘮嘮了,這次你在家多住些日子,強子那事不急,反正都過去那麼久了。”
曲桂娥剛坐到炕上,就見院子裡有人來了,是高吉梁。他跨進門檻,腳步沒站穩就開口道“娘,公社書記吳永正想讓您給大家作報告,說是要發揚社會主義新風尚。”
曲桂娥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作報告?我能講啥啊?我可不去!”
高吉梁趕緊說道:“娘,吳書記說了,就講講您在城裡的生活和經曆,給大夥鼓鼓勁,本身你邁出這一步,就是追求個人幸福的勇敢表現,給大家帶個好頭。”
曲桂娥有些猶豫,她雖然在城裡生活了一陣子,但真要上台作報告,心裡還是沒底。王慶榮在一旁鼓勵道:“桂娥,這是好事啊,你就把自己的真實經曆和感受說出來就行。”
劉巧翠也在旁邊附和:“就是,老二家的,你就大膽去,給咱村人長長臉。”
曲桂娥搖了搖頭“讓我上台講怎麼找老伴兒?我可不去丟人現眼,想當初我走的時候,不提了,反正我不去,吉梁,你就說我不同意,堅決不去。”
第二天,同樣的事情,李守業又開始動員妻子高秀平“秀平,有個好消息,可以讓你名聲大震。”
高秀平笑了:“有什麼好消息?還名聲大震呢,我可不要名聲大震。要默默無聞。你忘了?人怕出名豬怕壯。”
李守業一本正經地說“吳永正書記讓我通知你,準備一個發言稿,到公社禮堂去做一個報告,主要內容是講講你支持自己的母親改嫁的事情,這是破舊俗立新風,是……”
李守業還沒說完,高秀平就打斷他“停停停!你說啥?做報告?去他的吳永正,想打我的主意,沒門!我才不做什麼報告呢。他愛得瑟,自己去得瑟吧。”
李守業其實也不同意妻子做報告,鞋穿在腳上,冷暖自知。自家的事情,有啥好宣傳的?想當初,大家眾口一詞詆毀,現在卻方向改變了,真是人嘴兩張皮,想咋說咋說。
三個月後,當曲桂娥和王慶榮決定回沈陽的時候,高秀平決定一起前往。趕上學校放寒假,她把兒子李建設和李建國也帶著。
建設建國兄弟二人第一次出遠門,自然興奮不已,一路上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到了沈陽後,王慶榮先安排大兒子王長生帶高秀平母子三人遊覽觀光沈陽城。
二兒子王長興卻搶著開車接送,女兒王豔則給兩個孩子買了新衣服和玩具,外加一大兜零食。
高秀平手裡攥著兒子們的新衣服,喉嚨裡有些發緊,她彆過臉去,對王慶榮輕聲說“王叔,讓你們破費了,這些東西太貴重了。”
建設和建國兄弟二人對沈陽城的一切都充滿了好奇,高秀平看著孩子們開心的模樣,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王慶榮一回到沈陽,就開始重新規劃尋找高殿強的下落,在他心裡,妻子的事情比自己的事情都重要。
他想起有一個關係很好的朋友大周住在城西,那裡離市中心遠一些。於是,他馬不停蹄地趕到了城西。幾經輾轉,終於找到了大周。說來也巧,提起高殿強的名字,大周居然熟悉。
聽大周說,高殿強從沈陽機械廠退休後,曾經想過要回老家,但是那個時候他有些猶豫,二哥高殿廣去世,二嫂曲桂娥單身一人,孩子們都離開家各自單過,他一個單身漢回去住哪兒啊?
於是他決定不急著安頓下來,先溜達溜達,他想去看看李梅,這麼多年,他心裡一直裝著這份情感,但從來沒有去找過,他不想自己的經曆讓更多人知道。
憑著記憶,他一路向城西出發,在公交車上,他碰到了眉宇間洋溢著自信和陽光的大周,感覺像是挺有見識,就有意識向他了解一下情況。
大周果然沒有讓他失望,告訴他城郊那裡當年日本人活動頻繁,經曆過幾次抗戰,當地政府還為抗日英雄豎碑紀念。
“抗日英雄?”,自己的女友李梅當年是為了掩護老百姓犧牲的,不就是抗日英雄嗎?高殿強謝過大周,準備隻身去城郊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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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大周是個熱心腸的人,聽說高殿強要找抗日英雄,肅然起敬,欣然陪同前往,於是二人從此結交成好朋友。
時隔三十多年,高殿強再一次來到故地,一切都是那麼陌生,看不到一點當年的痕跡,這裡變化巨大。
曾經的一些土坯房子、草房子和林間小羊腸小道早已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青磚黛瓦和水泥路麵。高殿強心中一陣惆悵,他沿著記憶中的路線慢慢走著,試圖找尋一些熟悉的影子。
最後,他們找到當地的百姓,打聽到抗日英雄紀念碑的地址。一位熱心的老鄉帶他們來到一個麵南背北的山坡。
在那裡,高殿強看到不遠處有一座小型的紀念碑,上麵刻著“抗日英雄紀念碑”。
他快步走過去,在碑上的烈士名單裡,他一眼就看到了李梅的名字。高殿強眼眶泛紅,伸出手輕輕撫摸著那名字。
大周的消息讓王慶榮心情舒暢,終於可以為妻子了卻一樁心事。他一臉興奮地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妻子“桂娥,我們明天就去找你小叔子。”
曲桂娥聽到後卻有些猶豫“我還是不去了,你和秀平一起去,對了,記得告訴秀平,讓他寫封信回老家。”
王慶榮有些納悶“什麼?你不去?為什麼?”
曲桂娥搖了搖頭“我是說我暫時不去,等你們先去看看他三叔的想法,他那人主意正著呢,一旦他不同意回老家,我們回頭再想辦法,留個回頭勸說的機會。”
王慶榮緊張的眉頭放鬆下來“對,你說得有道理,我還以為咋回事呢。那還是應該早點告訴孩子他大伯,我給他寫信吧?秀平他們帶孩子出去玩,指不定回來多晚呢。”
曲桂娥臉上露出一絲笑容“你可真是,比我都著急。那就寫信吧,這種事情還得我批準嗎?”
王慶榮趕緊找來紙筆,他突然想起一件事“你說要不要順便邀請他大伯來我們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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