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有東西!”霜見清冷的聲音再次響起,如同在絕望的黑暗中點燃的一絲微光。她抬起手臂,指向左前方大約數百米外,血海起伏的波光之中。眾人立刻強打精神,凝聚目力望去。隻見在緩緩湧動、泛著粘稠波光的血海之中,隱約可見幾塊突出海麵的、大小不一的暗紅色陰影。隨著血浪的起伏,那些陰影的輪廓逐漸清晰——那是幾塊嶙峋的、形態異常扭曲怪異的礁石!它們並非天然岩石,而更像是某種巨大的、腐爛的器官碎塊或是無數骸骨被血液和怨念強行擠壓、凝固而成的聚合體,表麵布滿了蜂窩狀的孔洞和猙獰的突起,不斷有粘稠的血泡從那些孔洞中“咕嘟咕嘟”地冒出、破裂,散發出更加濃鬱的惡臭。
那是目前視野範圍內,唯一的、可以暫時脫離血海侵蝕的希望之地!
“遊過去!保持陣型,絕對小心!這血海裡絕不止有觸手那麼簡單!”洛川壓下心中的不安,果斷下令。眾人立刻振奮起最後的精神力,開始向著那片礁石區艱難地前進。
在冥血之海中“遊泳”,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極其痛苦的體驗。每一次劃動手臂,都像是在攪動凝固的膠水,需要耗費巨大的體力去克服那驚人的粘滯阻力。更要命的是,必須持續消耗寶貴的魔力來維持身體的浮力和基礎的防護,抵擋那無時無刻不在的陰寒侵蝕和精神攻擊。前進的速度慢得令人心焦,每前進一米,都感覺像是跋涉了千米之遙。
而危險,遠不止於環境的惡劣。剛剛前行不到五十米,數支完全由凝固冥血構成、速度快如閃電的血色箭矢,便毫無征兆地從側下方的血海中尖嘯著射出,直取隊伍中最弱的月寶和狀態不佳的幽影!霜見身影一閃,短刃劃出數道寒光,精準地將血箭淩空擊碎,炸開一蓬蓬腥臭的血霧。緊接著,又有幾條更加粗壯、頂端如同開花口器般的血色觸手,如同潛伏的巨蟒,從後方悄然襲來,試圖纏繞拖拽!澤鱗怒吼一聲,覆蓋著鱗片的巨爪帶著殘存的水係魔力狠狠拍下,將觸手震碎;石爪則用空間短刃巧妙地偏轉了另一條觸手的攻擊軌跡。
這還僅僅是開始。越靠近那片礁石區,攻擊變得越發頻繁和詭異。有時是直接衝擊靈魂的、由無數亡魂哀嚎彙聚成的精神衝擊波,讓眾人頭腦刺痛,險些失控沉沒;有時是血海中幻化出的、栩栩如生的、已故親友或恐怖魔物的幻象,試圖擾亂心智;有時甚至是小範圍的、突然出現的血色漩渦,帶著強大的吸力,要將他們拖入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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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短短數百米的路程,仿佛是在地獄的油鍋上走鋼絲,每一步都踏在生與死的邊緣。所有人都拚儘了全力,透支著體力、魔力和意誌力。霜見如同不知疲倦的守護神,始終遊弋在隊伍最外圍,化解著大部分突如其來的襲擊,她的動作依舊精準,但臉色也越來越蒼白。澤鱗和石爪如同兩座移動的堡壘,死死護住中間的洛川和月寶,用身體和殘存的力量抵擋著來自四麵八方的攻擊,他們的喘息聲如同破舊的風箱,越來越粗重。
當眾人終於筋疲力儘、幾乎是爬著登上最大的一塊、約莫半個房間大小的、冰冷堅硬且不斷滲出粘稠血液的暗紅色礁石時,幾乎全都如同爛泥般癱倒在地,張大嘴巴,貪婪地呼吸著那充滿腥臭卻至少能讓他們暫時脫離血海浸泡的空氣,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劫後餘生的慶幸和深入骨髓的疲憊。礁石表麵冰冷刺骨,散發著濃鬱的血腥味,但它提供的這一點點可憐的立足之地,在此刻卻如同天堂般珍貴。
洛川顧不上自己幾乎散架的身體和空空如也的魔力池,第一時間檢查月寶的狀況,心猛地沉了下去。血海的陰寒氣息如同催化劑,加劇了她體內那詭異毒素的蔓延速度,那致命的青黑色已經擴散到了她纖細的脖頸,並向臉頰蔓延,她的呼吸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脈搏也時有時無,生命之火如同狂風中最後一點火星,隨時可能徹底熄滅。他不敢有絲毫怠慢,立刻不顧自身嚴重透支,再次強行壓榨丹田氣海,運轉起微弱的光係淨化之力與木係生機之力,柔和而堅定的光芒再次籠罩住月寶冰冷的小小身體,與那頑固的毒素進行著殊死的拉鋸戰。但在這充滿邪惡能量的冥域環境中,天地元氣都被汙染,治療效果微乎其微,反而加劇了他自身的消耗和反噬,鮮血再次從嘴角溢出。
“我們必須儘快穿過這片該死的血海,到達那座宮殿!”洛川抬起頭,看向遠方那在血霧中若隱若現的、如同魔山般的宮殿輪廓,眼神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凝重和急迫,“這裡的環境對活物是致命的!月寶撐不了多久了!我們的力量和意誌也在被持續地、不可逆轉地消耗!再拖下去,我們所有人都會死在這裡,化為這血海的一部分!”
“怎麼過去?”澤鱗看著那無邊無際、仿佛沒有儘頭的血色汪洋,聲音沉重得如同灌了鉛,“遊過去?你也看到了,這段距離就差點要了我們的命!那座宮殿看起來還在天邊!我們的魔力根本支撐不到那裡。而且,這血海深處……我感覺到有更可怕的東西在窺視著我們。”他的蜥蜴本能讓他對深水中的頂級掠食者有著天生的恐懼。
仿佛是為了印證澤鱗那不祥的預感,血海深處再次傳來一聲低沉、古老、仿佛來自遠古洪荒的恐怖咆哮,整個血海都隨之劇烈震動了一下,連他們腳下的礁石都微微顫抖,讓所有人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就在這時,一直強撐著維持一絲清醒的幽影,虛弱地動彈了一下手指,艱難地睜開了沉重的眼皮。他渙散的目光努力聚焦,伸出顫抖的手指,指向血海的一個特定方向,氣若遊絲,幾乎是用靈魂在發聲:“令牌……有……微弱的感應……那個方向……有……‘路’……不是……遊過去……”
幽影的話如同在黑暗的牢籠中透進的一絲光亮,瞬間點燃了眾人幾乎熄滅的希望之火!信標令牌與宮殿之間的神秘聯係,是他們在這絕境中唯一的、可能正確的指南針!
“霜見!”洛川立刻下令,聲音中帶著一絲急切。
霜見點頭,沒有半分遲疑,身影如同融入礁石陰影的墨滴,再次悄無聲息地滑入那令人心悸的血海之中,向著幽影所指的方向潛行探查而去。她的動作比之前更加謹慎,仿佛在雷區中穿行。片刻之後,她如同鬼魅般返回,濕透的白衣緊貼身體,勾勒出纖細而堅韌的曲線,她的眼中帶著一絲前所未有的異樣光芒,清冷的聲音響起:“發現了一條……‘橋’。”
“橋?”眾人精神一振,這總比漫無目的地遊泳要好!
在霜見的帶領下,眾人小心翼翼地沿著這塊巨大礁石那嶙峋的邊緣,向著她探查的方向緩慢移動。腳下的礁石濕滑無比,布滿了黏糊糊的血色苔蘚狀物質,每一步都必須異常小心。大約前行了數十米,繞過一塊如同怪獸獠牙般突起的礁石後,眼前的景象讓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氣,心臟幾乎停止了跳動!
隻見在翻湧不息、散發著邪惡紅光的血海之上,懸浮著一條蜿蜒曲折、通向迷霧深處的通道!但那絕非尋常意義上的橋梁!它是由無數森白骸骨——各種大小、各種形態、有人形、有魔物、還有許多根本無法辨認的未知生物的骨骼——雜亂無章地、用一種極其詭異的方式拚接、熔鑄而成!骨橋寬僅容一人小心翼翼地通過,橋麵由碎裂的骨片鋪就,凹凸不平,縫隙中不斷滲出汩汩的、暗紅色的血液,將橋麵染得濕滑無比。橋的兩側沒有任何欄杆扶手,隻有一些扭曲的、如同垂死掙紮的手臂或利爪般的骨刺,猙獰地伸向空中,仿佛要將過往的一切都拖入下方的血海深淵!整座骨橋散發著濃鬱到極致的死亡氣息和不穩定的能量波動,橋身隨著血海的起伏而微微晃動,發出令人牙酸的“嘎吱”聲,仿佛隨時都會徹底散架、崩塌,墜入下方那吞噬一切的無儘血海之中。更令人心悸的是,骨橋的儘頭,隱沒在濃鬱的血色迷霧深處,根本看不到終點,充滿了未知的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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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這就是路?”澤鱗看著那詭異絕倫、仿佛通往地獄更深處的骨橋,喉嚨劇烈地滾動了一下,感到一陣陣的發乾和惡心。這橋本身,就散發著不祥與死亡的氣息。
“我們沒有其他選擇了。”洛川深吸一口口充滿腥味的空氣,強行壓下心中的強烈不安和排斥感,目光變得堅定如鐵,“幽影的感應指向這裡,這是我們目前唯一的、可能通往宮殿的路徑。留在礁石上隻能是等死!我走第一個,霜見斷後,澤鱗、石爪,你們護住中間,保持絕對警惕,一步一步,穩紮穩打!”
沒有時間猶豫和恐懼,死亡正在步步緊逼。洛川將昏迷的月寶用備用的、浸滿血水的布帶更加牢固地綁在自己背上,深吸一口氣,率先踏上了那搖搖欲墜的、由無數亡者骸骨鋪就的冥途!
腳踩在濕滑、冰冷、帶著某種令人不適的彈性的骨骼上,發出“哢嚓哢嚓”的細微碎裂聲,這聲音在死寂的血海上空回蕩,顯得格外刺耳,仿佛每一步都踩在無數屍骸的殘骸之上,踐踏著它們最後的安寧,令人從靈魂深處感到毛骨悚然。骨橋在腳下明顯地晃動著,仿佛一頭沉睡的骨龍之脊,隨著血海的呼吸而起伏。
每一步,都如同在萬丈深淵之上的腐爛繩索上行走,是對意誌、平衡和勇氣的終極考驗。血海中那股無孔不入的惡念和幻象攻擊,在這裡變得更加集中和猛烈,如同潮水般持續衝擊著他們的精神防線,試圖將人拉入瘋狂的深淵。下方那無儘的血海中,不時有巨大無比的陰影悄無聲息地掠過,投下令人窒息的、源自生命層次絕對差距的恐怖威壓。骨橋本身也充滿了致命的詭異,有時會毫無征兆地從橋麵的骨骼縫隙中,猛地伸出血色的、帶著吸盤的觸手,纏繞向行人的腳踝;有時,兩側那些猙獰的骨刺會如同活物般突然刺出,角度刁鑽狠辣;甚至有時,整段橋麵會突然變得虛幻,仿佛要融入血海,需要極強的空間感知才能穩住身形。
洛川手持那顆光芒幾乎完全熄滅、但依舊能對周圍血海環境產生微弱親和力、稍稍驅散靠近的低級邪物的魔魂血珠,目光銳利如鷹,精神高度集中,一步步向前探索。他的腳步沉穩,澤鱗和石爪緊隨其後,全身肌肉緊繃,如同最忠誠的護衛,全力揮舞著武器,格擋開來自橋下和兩側的突然襲擊,每一次碰撞都火星四濺,發出沉悶的響聲。霜見如同一個無聲的死神,跟在隊伍的最後,她的身影在晃動的骨橋上依舊靈活,短刃每一次閃爍,都會將那些試圖從後方偷襲的、由血液或骸骨構成的怪物精準地斬滅、凍結或擊碎,為隊伍掃清後顧之憂。
這段路途,比在血海中遊泳更加凶險、更加漫長,是對人類承受極限的殘酷考驗。不知走了多久,仿佛穿越了漫長的死亡通道,靈魂都在跋涉中變得麻木。終於,前方的血色迷霧似乎變得稀薄了一些,骨橋那令人不安的晃動也漸漸趨於平穩。
希望的曙光,似乎就在眼前!
然而,就在他們即將踏上骨橋儘頭那片看起來更加堅實、由某種黑色巨石壘砌而成的古老碼頭,距離那巍峨宮殿的入口巨門僅有百米之遙時——
異變陡生!
骨橋儘頭下方的血海,毫無征兆地劇烈沸騰、翻滾起來!仿佛燒開的巨大血鍋!一個龐大無比的陰影從血海深處急速上升,帶動著滔天的血浪!下一刻,一個完全由粘稠冥血凝聚而成的、高達近十米的龐然大物,緩緩從血海中升起!
它是一個巨人的輪廓,卻沒有清晰的五官,整個頭部隻有兩個巨大的、燃燒著幽綠色魂火的空洞眼窩,俯瞰著橋上渺小的闖入者。它那由凝固血液構成的龐大身軀不斷滴落著粘稠的血漿,散發出令人作嘔的腥臭和壓倒性的邪惡威壓!它發出一聲無聲卻震撼靈魂的咆哮,揮舞起如同攻城錘般巨大的、由極致壓縮的冥血構成的拳頭,帶著毀滅一切的氣息,卷起漫天血浪,狠狠地、精準地砸向剛剛走到橋末段、走在最前麵的洛川!
最後的、也是最強大的守衛,蘇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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