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欣兒把衝鋒衣的拉鏈往上拉了兩指,高原的風還是像細針似的往衣領裡鑽。
她盯著車窗外掠過的經幡,轉頭看向駕駛座上的父親,聲音裡帶著點剛適應海拔的微喘:“爸,咱們上次在藏區轉山,你還說我走三步就要歇,這次到尼泊爾,你倒不怕我又犯高反了?”
史國棟握著方向盤的手穩得很,後視鏡裡能看到他眼角的細紋——那是在藏區當兵多年,被紫外線和風雪刻下的痕跡。
他掃了眼女兒泛紅的臉頰,嘴角勾了勾:“怕什麼?你現在背著二十斤的登山包還能跟我走三公裡,比當年你爸我剛進藏時強多了。再說,咱們這次來不是轉山,是給尼泊爾人‘開小灶’的。”
“開小灶”三個字剛落,車就拐進了加德滿都郊外的一條土路。
路麵坑窪,車座顛得史欣兒抓緊了扶手,她看著遠處半山腰上錯落的藏式碉樓,還有屋頂上飄著的彩色經幡,突然想起父親昨晚在酒店翻的老照片——那是他年輕時在藏區哨所維穩執勤設卡的樣子,背景裡的雪山和現在車窗外的一模一樣。
“爸,你當年在藏區,是不是也像現在尼泊爾人這樣,缺吃少藥啊?”史欣兒的聲音輕了些,她記得父親提過,以前在哨所,冬天連新鮮蔬菜都吃不上,感冒了隻能靠喝薑湯硬扛。
史國棟的目光暗了暗,腳下的油門鬆了點,車開得更緩了。
“比這還難。”他的聲音帶著點回憶的沉:“有次哨所裡的戰士肺水腫,大雪封山,直升機來不了,我們幾個人輪流背著他走了二十多公裡才到衛生院。那時候我就想,要是高原上能有像樣的醫務人員和熱乎飯,能少遭多少罪。”
說話間,車停在了一處空地前。空地旁邊是一棟剛搭好框架的小樓,牆上刷著還沒乾的白色塗料,幾個尼泊爾工人正蹲在地上吃午飯——手裡攥著乾硬的饢,就著一碗渾濁的咖喱湯。
看到史國棟的車,一個穿藏青色外套的中年男人迎了上來,他是當地的向導拉巴,漢語說得還算流利。
“史老板,你可算來了!”拉巴的臉上堆著笑,手裡還拿著一張皺巴巴的圖紙,“這十二家店的選址我都再確認過了,加德滿都兩家,博卡拉三家,剩下的分布在藍毗尼、奇特旺這些遊客多的地方。就是……有幾家店旁邊是寺廟,工人說怕炒菜的油煙擾了佛祖。”
史國棟接過圖紙,手指在藍毗尼的位置點了點——那裡是釋迦牟尼的誕生地,寺廟群成片,僧侶和信徒往來不斷。
他抬頭看向拉巴,語氣平和卻篤定:“油煙擾不了佛祖,餓肚子才會讓人心慌。你跟工人說,咱們不做重油重辣的,專門開素火鍋、參佛火鍋,用的都是高原菌菇和豆製品,連湯底都是用鬆茸吊的,聞著都是清香味兒。”
拉巴眼睛亮了,他搓了搓手:“還是史老板有辦法!昨天我去藍毗尼的寺廟,住持還問我,什麼時候能有不沾葷腥的熱乎飯。要是咱們開了參佛火鍋,肯定能受歡迎。”
史欣兒在一旁聽著,突然插了句嘴:“拉巴大叔,那尼泊爾人能吃慣咱們川渝的味道嗎?我媽總說,川渝火鍋太辣,外地人可能受不了。”
拉巴笑了,他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個小攤販:“你看,那賣辣土豆的,比你們川渝的辣椒還辣,我們尼泊爾人就愛吃這個!就是……以前沒吃過這麼講究的火鍋,怕是會覺得新鮮。”
史國棟拍了拍女兒的肩膀,轉頭對拉巴說:“新鮮就好。咱們不僅要讓他們吃新鮮,還要讓他們吃健康。你看,每家店前邊是火鍋中餐,後邊另一側建立老史家妙手堂中西醫診療所,中醫西醫都有,以後當地人感冒發燒、跌打損傷,一般小手術,不用再跑幾十公裡去醫院了。”
拉巴的臉色嚴肅起來,他歎了口氣:“史老板,你是不知道,我們這裡的衛生院,連個像樣的退燒藥都沒有。去年冬天,我鄰居家的孩子發燒,隻能用濕毛巾敷額頭,差點燒出問題。要是你們的診療所能開起來,真是幫了大忙了。”
當天下午,史國棟帶著史欣兒去了加德滿都的一家菜市場。市場裡擠滿了人,攤販們擺在地上的蔬菜少得可憐,土豆和洋蔥占了大半,偶爾能看到幾捆蔫了的青菜,價格卻比西藏貴了三倍。
一個賣菜的老奶奶看到史欣兒手裡的相機,怯生生地問:“你們是中國人?是不是來幫我們的?”
史欣兒蹲下來,笑著幫老奶奶把散落的土豆擺好:“奶奶,我們是來開火鍋店的,還要開中西醫結合診所,以後你們要是想吃熱乎飯,就去我們店裡。我們還有醫生,要是不舒服,也能去看看。”
老奶奶的眼睛紅了,她拉著史欣兒的手,用尼泊爾語說了句什麼。拉巴在旁邊翻譯:“奶奶說,她這輩子還沒吃過中國人做的飯,也沒見過專門為我們看病的中國醫生,要是真能這樣,她一定要去店裡謝謝你們。”
史欣兒的鼻子有點酸,她轉頭看向父親,發現史國棟正盯著不遠處一個抱著孩子的女人——那女人懷裡的孩子小臉蠟黃,像是營養不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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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國棟走過去,從包裡拿出一瓶維生素片,遞給女人,用剛學的尼泊爾語說:“給孩子吃,每天一片。”
女人愣了愣,接過維生素片,不停地鞠躬。
史國棟歎了口氣,對拉巴說:“以後咱們的診療所,要多準備些兒童維生素和常用藥,還有孕婦用的葉酸,這些都是這裡急需的。”
回到酒店,史欣兒坐在窗邊,看著外麵漸漸暗下來的天色。加德滿都的夜晚很安靜,隻有遠處寺廟裡傳來的鐘聲。
她轉頭看向正在整理食材清單的父親,輕聲問:“爸,咱們從西藏空運食材,成本會不會太高了?拉巴大叔說,印度的食材便宜,咱們為什麼不從印度運啊?”
史國棟放下手裡的筆,揉了揉太陽穴:“我也想從印度運,畢竟近,成本也低。但是昨天我跟印度的供應商聊,他們說要收百分之三十的關稅,這還不算運輸途中的損耗。咱們是來做生意的,更是來幫人的,要是關稅太高,菜價就貴了,當地人根本吃不起。”
“那怎麼辦啊?”史欣兒皺起了眉,“總不能一直從西藏空運吧,西藏的食材也有限。”
史國棟笑了,他從抽屜裡拿出一張名片,遞給女兒:“你看,這是巴基斯坦的供應商,我昨天跟他視頻聊了,他們願意以低價給咱們供貨,關稅也隻收百分之五。而且巴基斯坦的蔬菜和肉類都很新鮮,清其認證過,十分乾淨衛生,跟咱們川渝的口味也搭。”
史欣兒接過名片,上麵印著“巴基斯坦伊斯蘭共和國卡拉奇農產品貿易公司”的字樣。她眼睛亮了:“爸,你早就想好啦?那咱們以後就從巴基斯坦運食材,這樣既能降低成本,又能讓尼泊爾人吃到新鮮的菜。”
“嗯,”史國棟點了點頭,“做生意不能隻想著賺錢,還要想著怎麼才能長久。咱們把店開在這裡,不僅要讓尼泊爾人吃到中國的美食,還要讓他們感受到中國的善意。隻有這樣,咱們的火鍋店才能在尼泊爾紮下根。”
接下來的一個月,史國棟和史欣兒忙得腳不沾地。十二家“川渝味道魚羊鮮火鍋酒樓”陸續開始裝修,十二家中西醫診療所也同步建設。
史欣兒負責培訓尼泊爾員工,醫生和護士,教他們怎麼調火鍋湯底,怎麼用中西醫方法和各類保健治療緩解高原反應,並治療各類疾病。
史國棟則忙著和巴基斯坦的供應商對接,確保食材能準時運到,同時還要和當地的寺廟溝通,了解僧侶的飲食禁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