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直覺並非空穴來風,而是源於他多年沙場經驗與對敵情的敏銳感知。
他立刻下令全軍進入最高級彆的戒備狀態,園部和一郎總覺得,對方的偃旗息鼓並非真正的退卻,而是在暗中積蓄力量,為接下來醞釀一場規模更加龐大、更加猛烈的風暴。
這種沉寂反而讓他更加警惕,仿佛暴風雨前的寧靜,壓抑得令人窒息。
奇怪的是,園部和一郎卻對此並沒有感到多少緊張或畏懼的感覺,相反,一種極度病態、近乎扭曲的興奮感則是不斷地從他的心底湧現,如同暗流般洶湧澎湃。
他之所以如此興奮,是因為他感覺到了一種憋屈到極致、即將被儘情釋放的解脫。
連日以來整個師團的嚴寒、饑餓與心理上的折磨已經讓他身心俱疲,仿佛被無形的枷鎖緊緊束縛。
在他看來,與其繼續呆在這冰天雪地中挨凍受餓、被動等待,不如痛痛快快地打一仗,哪怕結局未知,也比這種緩慢的煎熬要強得多。
這種決絕的心態,讓他甚至有些期待那場即將到來的風暴。
“來吧,快來吧……”
這句若有若無的低語仿佛一陣輕風,繚繞在他的耳畔,帶著某種難以言喻的召喚。
連日以來,園部和一郎始終緊繃著神經,幾乎未曾合眼,整個人都籠罩在疲憊的陰影之中。
而此刻,一種難以言說的倦意終於壓倒了一切,他幾乎是下意識地拖著沉重的身體爬上了自己的行軍床。
甚至顧不上脫去沾滿泥濘與塵土的軍靴,他便將自己拋進了那片短暫而奢侈的安寧裡。
他布滿血絲的雙眼緩緩合上,呼吸也逐漸變得均勻而深沉。
就在意識徹底墜入夢鄉之前的最後一瞬,某個念頭如遊絲般飄忽地掠過他的腦海——當初他自告奮勇地率領第七師團踏入西山這片土地的決定,或許是錯誤的?
而疲倦已極的他,已無力再去深究,隻能任由自己沉入一片混沌的睡眠之中。
入夜,寒風凜冽,沁源前線沉浸在一片蕭瑟與寂靜之中。
第七師團的防禦陣地上,士兵們蜷縮在戰壕與掩體裡,試圖抵禦這刺骨的嚴寒。
氣溫已經降至零下,冰冷的空氣仿佛能凍結每一次呼吸,而持續的後勤補給中斷更是讓他們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
食物供應時斷時續,饑一頓飽一頓的日子不僅摧殘著他們的身體,更在無形中消磨著他們的意誌。
這些自詡為“皇軍之花”的關東軍士兵,如今卻不得不愁眉苦臉地蜷縮在陣地上,回想著曾經在東北的相對安穩生活。
儘管東北的冬季同樣嚴寒難耐,環境惡劣,但至少那裡的冬天從未像眼前這個冬天一樣,充滿了無處不在的危險與殺機。
此刻,每一陣風聲、每一片雪落都似乎隱藏著未知的威脅,讓他們在寒冷與饑餓中倍感煎熬。
“真冷啊,這該死的鬼天氣!”
一名蜷縮在戰壕深處的關東軍士兵低聲咒罵著,一邊不斷地搓著幾乎凍僵的雙手,試圖從摩擦中汲取一絲微弱的暖意。
他小心翼翼地透過掩體觀察孔的縫隙,向外望去,隻見遠處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濃重的夜色仿佛要將整個世界吞噬。
就在五六百米外的地方,三百師的高地隱約矗立,如同沉默的巨獸,時刻威脅著他們的存在。
他忍不住哈出一口熱氣,白色的霧氣在冰冷的空氣中迅速凝結成一團白霧,卻又在轉瞬之間消散得無影無蹤,仿佛從未存在過。
連日以來,除了每日配給的冰冷鹽水飯團,他們唯一的食物來源就是從附近當地百姓家中搶來的土豆。
然而,在這嚴寒的天氣裡,這些土豆早已被凍得堅硬如石,送到陣地上時,幾乎沒有人願意去啃這些硌牙的東西。
可是,隨著饑餓感的不斷侵襲,士兵們也逐漸顧不得這些了。
他們隻能小心翼翼地將凍得硬邦邦的土豆塞進懷中,借助自己微弱的體溫,試圖將這些冰疙瘩稍微捂得軟和一些。
待到土豆表麵稍稍融化,不再那麼刺骨,他們才會拿出來,小心翼翼地啃上一兩口,勉強填一填咕咕叫的肚子。
儘管如此,每一口下去,依然能感受到那刺骨的冰冷和堅硬,仿佛連牙齒都要被凍裂。
不過,就在這個令人疲憊的夜晚,命運總算向他們展現了一絲仁慈。
待在同一處戰壕的幾位同伴,經過數番嘗試,終於設法在不引人注意的情況下點燃了一團篝火。
那火焰雖然微弱,卻足以溫暖周圍冰冷的身軀,也讓那些硬如石塊的土豆稍稍變得柔軟了一些。
對於這名關東軍士兵而言,這無疑是一個小小的奇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