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正爺爺。”家豐剛跨進門，就恭恭敬敬地打了聲招呼。
“小豐來了？”裡正爺爺臉上露出幾分笑意，隨即話鋒一轉：“怎麼，聽說朱家也起了作坊，你這是有主意要施展了？”
“嗯，確實是為這事來的。”家豐抬手撓了撓頭，語氣沉了些：“有個人我得處理一下，先來跟您通個氣，也好有個分寸。”
“噢？出什麼事了？”裡正爺爺見他神色嚴肅，沒了往日的輕鬆，便知是要辦正經事，不由得坐直了身子。
“是這樣的。”家豐把李春光的所作所為，一五一十地跟裡正爺爺說了一遍。
“唉，這混小子，真是個不孝子！”裡正爺爺聽完，氣得猛地一拍桌子，伸手就抄起了牆角的拐杖，就要往外走。
“裡正爺爺，您先彆動火。”家豐連忙上前按住他，解釋道：“我們作坊裡每個人進門前都簽了契書，這契書的約束力強著呢。裡麵明確寫了：要是工人私自把作坊的設備、技術透給外人，就算是盜竊作坊秘方，得罰十倍月工錢。”
他頓了頓，又思索著補充：“李春光之前來要工錢，我們說還沒到日子，他轉頭就去了朱家。再加上他之前去縣城瞎折騰的事，我才想著跟您商量——要是我直接去打官司，肯定能贏。到時候他得賠錢，主謀朱家也跑不了，縣尉朱景臉上不好看，縣太爺那邊，我家的信譽也得耗掉不少。可這樣一來，李家的臉麵也會不好看。”
“但要是不罰他，也絕對不行。”家豐語氣堅定：“不然我莊家作坊不就成了笑話？以後誰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想偷東西就偷東西，那還怎麼經營？”
“所以裡正爺爺，我想聽聽您的想法，看看怎麼處理更妥當。”家豐這話說得客氣，實則是把難題遞了過去，也算給足了裡正爺爺麵子，沒打算直接跟李春光硬碰硬。
裡正爺爺拄著拐杖，在屋裡慢慢踱了幾圈，停下腳步道：“小豐，你看這樣行不行？官司要打，但不是去縣衙打，就在村裡解決。你把契書裡的條款擺出來，你們莊家再聯合我們李家的人一起出麵，好好壓一壓春光這孩子，讓他知道錯。”
“啊？”家豐愣了愣，又撓了撓頭：“怎麼感覺裡正爺爺您這是要大義滅親啊？這樣一來，李家的臉麵不還是會受影響嗎？”
“那咱們就不鬨得全村都知道。”裡正爺爺歎了口氣，放緩了語氣：“就找我們李家幾個長輩，拿著你的契書去跟他談。十倍月工錢，以這孩子花錢大手大腳的性子，肯定拿不出來。再說他去了朱家，估計也拿了朱家的錢，早被他揮霍光了。”
他話鋒一轉，看向家豐：“小豐，你真正的目的，其實是想讓村裡人都看到，出賣你家作坊的下場有多慘吧？那我就用李家的規矩來懲治他，保準讓村裡人都看清他的狼狽樣，也能起到警示作用。”
“至於你的第二個目的——想把他偷出去的東西要回來，這事兒可就不好辦了。”裡正爺爺搖了搖頭，語氣裡滿是無奈。
“這個就不用您操心了。”家豐忽然笑了，眼神裡多了幾分狡黠：“我就一個目的，至於朱家，我會對付……我要讓他們好好嘗嘗，什麼叫‘商戰’。”
然而好消息還沒等來，葉掌櫃那邊先傳了個壞消息。
大兵一臉糾結地找到家豐：“小豐，葉掌櫃問咱們能不能調價？”
“嗯？”家豐手指輕輕敲了敲桌麵，思索片刻後道：“這節骨眼上提調價，看來朱家已經找過他了。沒想到朱家都這光景了，還能折騰出動靜，真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還有，剛才梁進才、黃少民帶著幾個人，在咱們作坊門口嬉皮笑臉地晃悠，嘴裡還一直叫囂，後來被鄉民團趕走了。”大兵想起那夥人的模樣，語氣裡多了幾分怒氣。
“不過是些跳梁小醜罷了。”家豐又沉吟片刻，轉頭對大兵說：“你去找三伯一趟，問問他能不能聯係上其他雜貨鋪，要是有願意賣咱們各種刷子的，就先搭上線。要是葉掌櫃再過來提調價，我就直接取消他的代理商資格。”
“啊？這麼直接？一點麵子都不給？”大兵有些詫異，忍不住問道。
家豐眼神堅定，語氣硬氣：“嗯，關鍵時刻扯咱們後腿的人，沒必要跟他做長期合作。我原本以為葉掌櫃隻是愛貪點小便宜，沒想到眼光也這麼短淺，既然這樣，換個人合作就是了。”
當天晚上，李家傳來一陣哭喊聲。
李春光鼻青臉腫地從家裡出來，晃悠悠去了朱家作坊，可沒待多久就又灰溜溜地回去了。對朱家來說，他的利用價值早已被榨乾，自然沒把他當回事。
但到了第二天，村裡還是傳開了“莊家毛刷技術被偷”的消息。有人幸災樂禍，覺得莊家總算栽了跟頭；有人替莊家憤怒，罵李春光忘恩負義；也有人不屑一顧，覺得不過是小作坊間的爭鬥，掀不起大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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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太陽照常升起，莊家作坊的工人們依舊按時上工，絲毫沒受流言影響。
沒過多久，葉掌櫃就來了。家豐笑著把他請進北屋客廳，語氣平和。
“葉掌櫃今日上門，可是有什麼事？”家豐臉上依舊掛著笑，仿佛沒聽到那些流言，也沒把昨日的調價風波放在心上。
“莊公子是個痛快人，那我也明人不說暗話。”葉掌櫃也堆著笑，語氣裡卻帶著幾分掌控感，仿佛又回到了當初跟家豐談合作時的姿態：“朱家那邊已經給了低價，還說要跟莊家打擂台。不知道莊公子這邊，能給出什麼樣的價格？”
“葉掌櫃，既然要明說，那我也直說了——價格會調整，但不是現在。”家豐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議價權在我手裡，具體怎麼調，要看市場需求，也要跟著我的商業規劃走。”
“莊公子，那我也把我的底線擺出來。”葉掌櫃收起笑容，語氣硬了幾分：“所有商品，降價一半。咱們合作這麼久了，隻要你能給到這個數，我依舊站在你這邊。”
“葉掌櫃，論技術，我這兒是最好的；論產量，我這兒也是最多的；要是想提效率，我也有辦法。而且除了本縣的代理，我在外縣也有合作的鋪子。”家豐絲毫不怵，眼神坦蕩地看著他：“我覺得，葉掌櫃或許該再好好想想。”
葉掌櫃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放下杯子時輕輕搖了搖頭：“莊公子，可朱家有個當縣尉的人啊。”
“噢？莫非朱景還親自去找過你？”家豐眉頭微挑。
“這倒沒有。”葉掌櫃又搖了搖頭，聲音壓低了些：“是朱夫人去了我店裡。她兒子可是縣尉，莊公子，你說我這小鋪子，做事不得多考慮長遠些？”
“葉掌櫃，我是什麼性子，你也該了解。”家豐心裡默默想：我的眼光，可比“長遠”要遠得多，都能看到千年以後的光景了。嘴上卻隻道：“要說長遠眼光，我自認不比任何人差。”
“既然莊公子這麼說……”葉掌櫃輕輕歎了口氣，語氣帶著幾分決絕：“那咱們的契約，就到此為止吧。我相信朱家，即便縣尉大人不親自插手，各個雜貨鋪的掌櫃們，多少也會有顧忌。我葉某，也不例外。”
“好，葉掌櫃，那咱們就好聚好散。”家豐依舊笑著，語氣乾脆：“既然你敞亮，我也不會搞什麼小動作。契書都在，咱們現在就簽字解約。不過有件事得說清楚——解約之後，這幾天你店裡還沒賣完的咱們的貨，我按原價回收。但從解約那一刻起，你就不能再賣我們五星毛刷坊的東西了。”
“嗯，理應如此。”葉掌櫃點頭應下，又忍不住提醒：“朱家那邊給的價格，比你這兒低了近兩三成。看他們那架勢，要是你這邊降價，他們肯定也會跟著降。莊公子，你之後可得多小心。”
“多謝葉掌櫃提醒。”家豐站起身，笑容依舊：“葉掌櫃也一樣，最好彆囤太多朱家的貨。”
葉掌櫃看著家豐臉上那抹不變的笑容，心裡忽然一顫——那笑容看著溫和，可不知為何，總讓他覺得心裡發慌，像有什麼事要發生似的。
李春光挨了這頓打，再也不敢來家豐這兒要工錢了。李家的老頭老太太這次是真動了氣，下手沒留半分情麵，還是裡正爺爺親自帶著人動手的。至於朱家，本就把他當成用完即棄的棋子，如今榨乾了價值，自然更沒把他放在眼裡。
既然警示眾人的目的已經達到，家豐便沒再繼續追究李春光的事——眼下最重要的，是抓緊提升作坊的生產效率。
其實效率本就有提升的空間，隻是之前家豐故意壓著沒動。他心裡清楚，這年頭運輸全靠牛馬驢車，效率極低，生意輻射範圍也隻限於周邊幾個縣城。若是貿然把產量提得太高，市場很快就會飽和，到時候還得研發新產品轉型，就像當初為了避開競爭、主動放棄做雙拐一樣,家豐沒想讓節奏太快。
如今他家庫房裡還囤著一批雙拐，隻有阿良會隔上許久來拿一批補貨——畢竟現在各大藥鋪早就鋪滿了雙拐，需求早已沒了當初的旺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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