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昌元年,正月初十。紫禁城。
一場罕見的春雪,將朱禁城妝點得銀裝素裹。然而,這天地間的素淨,被鋪天蓋地的紅徹底點燃。從午門到太和殿,再到深宮儘處的坤寧宮,猩紅的地毯如同燃燒的火焰,吞噬了每一寸雪白。龍旗鳳幡獵獵招展,儀仗森嚴,金瓜鉞斧在雪光與日色下折射出冰冷的鋒芒。
冊立皇後的大典,就在這紅與白中拉開帷幕。鐘磬齊鳴,韶樂悠揚。朱常洛身著十二章玄黑袞服,頭戴十二旒冕旒,立於奉天殿高高的丹陛之上,如同神隻俯視人間。他的目光穿透冕旒垂下的玉珠,掃過階下按品級肅立的百官、宗室、命婦,最終落在那頂由十六名內監穩穩抬著的、裝飾著九鳳四鳳的皇後鳳輿之上。輿中端坐的,正是柳青瑤。
鳳輿在莊嚴的禮樂中緩緩行進。柳青瑤身著深青翟衣,霞帔上金織雲龍紋耀目生輝,九龍四鳳冠沉重地壓在她發髻之上,垂下的珠簾遮擋了她的麵容,隻留下一個端莊得近乎凝固的側影。她雙手交疊置於膝上,指尖冰涼。透過珠簾的縫隙,她能看到巍峨的宮殿、如林的儀仗、無數道或敬畏或好奇的目光。巨大的陌生感與無形的壓力幾乎將她吞沒。直到鳳輿行至丹陛之下,她隔著珠簾,隱約看到了丹陛之上那個熟悉卻又無比陌生的身影——她的夫君,更是這萬裡山河的主人。一股難以言喻的悸動與歸屬感,奇異地壓下了所有的惶恐。
繁瑣至極的冊封禮儀在禮部官員高亢的唱喏聲中一步步進行。授冊、授寶、跪拜、謝恩…每一個動作都需完美契合禮製,不容絲毫差池。當柳青瑤最終在女官攙扶下,跪倒在朱常洛麵前,雙手高舉接過那象征皇後無上尊榮的金冊金寶時,她清晰地聽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金寶入手沉重冰涼,那重量,是權力,更是責任。
“皇後請起。”朱常洛的聲音透過冕旒傳來,沉穩而帶著一絲隻有她能察覺的溫和暖意。她依禮起身,隔著珠簾與他遙遙相對。
冊立禮畢,鳳輿起駕,在更為盛大隆重的鹵簿儀仗簇擁下,移往皇後寢宮——坤寧宮。朱常洛則需完成後續的祭告天地、太廟等繁複禮儀。當帝後二人終於能暫時卸下千斤重擔,在坤寧宮正殿接受內外命婦的朝拜時,窗外已是暮色四合,宮燈次第燃起,將殿內映照得金碧輝煌,如同琉璃世界。
夜,坤寧宮東暖閣。
白日裡震耳欲聾的禮樂喧囂終於徹底沉寂。偌大的坤寧宮,仿佛被抽空了聲音,隻餘下殿角銅漏單調而清晰的滴答聲,以及暖閣地龍裡炭火偶爾發出的劈啪輕響。厚重的明黃龍鳳紋錦緞帷幔低垂,將暖閣與外界隔絕,營造出一方隻屬於帝後的、溫暖而私密的天地。
白日裡端坐於鳳輿、高踞於寶座的皇後柳青瑤,此刻已卸下沉重的鳳冠翟衣。她隻穿著一身柔軟貼身的茜素紅雲錦寢衣,如瀑的青絲鬆鬆挽著,幾縷碎發垂落頸側。燭光下,她肌膚勝雪,因卸去了濃重的脂粉,更顯出一種天然去雕飾的清麗。白日裡強行壓下的所有緊張、疲憊、以及對陌生環境的茫然無措,此刻終於無所遁形,清晰地寫在她那雙清澈如水的眼眸裡。她坐在寬大的紫檀雕花拔步床沿,手指無意識地絞著寢衣的衣帶,微微低著頭,不敢直視同樣換了常服的朱常洛。
朱常洛走到她麵前。他亦褪去了帝王的威嚴袞冕,僅著一身玄色暗雲龍紋常服,少了幾分朝堂上的迫人氣勢,多了幾分溫潤。他伸出手,指尖輕輕拂過她光滑微涼的臉頰。這個動作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溫柔,卻讓柳青瑤的身體幾不可察地繃緊了一瞬。
“青瑤,”他的聲音低沉,在這寂靜的暖閣裡顯得格外清晰,“今日…累壞了吧?”
柳青瑤抬起眼,撞入他深邃的目光中。那目光裡有關切,有憐惜,更有著一種她無法完全讀懂、卻令她心跳加速的熾熱。她搖搖頭,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微顫:“臣妾…不累。隻是…有些不習慣。”她環顧四周這華美到極致的寢殿,“這裡…太大了,太靜了。”
“會習慣的。”朱常洛在她身側坐下,床榻微微下陷。他身上淡淡的龍涎香氣息混合著男子特有的溫熱瞬間將她包裹。他握住了她絞著衣帶的手,那手掌寬厚而有力,掌心帶著常年握筆和習武留下的薄繭,有些粗糙,卻奇異地帶來一種令人安心的暖意。
“這裡,從今往後,就是你的家。我們的家。”他凝視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
家。這個字眼像一枚投入心湖的石子,在柳青瑤心中漾開層層漣漪。遠離了熟悉的市井煙火,踏入這天下最尊貴卻也最冰冷的宮牆之內,她曾以為自己會永遠像個局外人。此刻,他的一句“家”,讓她漂泊無依的心,終於找到了停靠的港灣。一股暖流湧上眼眶,她用力地點點頭,反手緊緊握住了他的手,仿佛那是溺水之人抓住的唯一浮木。
燭台上的龍鳳喜燭燃燒正熾,跳躍的火苗將兩人依偎的身影長長地投在鋪著厚厚氈毯的地麵上。“早點休息吧,冗長的儀式挺累人的,不過我很高興。”“嗯……”柳青瑤羞澀的應了一聲,隨後把帳幔放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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帳幔外麵,龍鳳紅燭的燭焰,搖曳著,兩股燭焰時不時的糾纏在一起,片刻,龍燭陡然一亮,燭焰蓋過了鳳燭,兩股燭焰合成了一個大的燭焰,隨即又分成兩股燭焰,又合成一股……鳳燭滴落了幾滴粉紅的燭油,燭焰也亮了幾分。許久,燭火劈啪一聲,爆開一個明亮的燈花,旋即又恢複了燃燒。
當龍鳳紅燭平靜了下來,帳幔內柳青瑤蜷在朱常洛懷中,臉頰緊貼著他的胸膛,聽著他的心跳,緩緩睡去。
朱常洛的手臂有力地環著她纖細的腰肢,下巴抵在她散發著淡淡馨香的發頂。溫存過後,帝王的思緒並未沉溺。他心念微動,山河社稷圖無聲在識海中展開。
係統提示:完成主線任務“定鼎後宮”!獎勵:國運+3,當前國運:14,通用武魂碎片x5
朱常洛的目光掃過麵板上累積的【通用武魂碎片:65片】,還有未完成的兩個支線任務,在任務“早定國本”上頓了頓,他的視線最終落在懷中沉沉睡去的柳青瑤臉上。她呼吸均勻,眉宇間帶著一絲滿足後的恬靜,如同初生的嬰兒般毫無防備。
凝視著這張年輕而充滿生命力的臉龐,感受著她溫軟身軀傳來的平穩心跳,朱常洛心中再無半分猶豫。他輕輕低下頭,一個無比珍重、帶著決斷意味的吻,如同烙印般輕輕印在她光潔的額頭上。
“國本…”他在心中默念,“太子,必將是朕與青瑤之子。”這念頭清晰而堅定,如同磐石落定。他小心翼翼地將她往懷裡攏了攏,拉過滑落的錦被,蓋住兩人汗濕的身體,也蓋住了這深宮寒夜裡剛剛孕育出的、滾燙的承諾與希望。
夜,遼東,撫順城。汗王金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