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的風帶著點傍晚的涼,晾衣繩上的床單被吹得鼓起來,像隻白色的大鳥,林晚禾抱著膝蓋坐在藤椅上。
赫露蹲在角落擺弄一個小泥爐,董思雨正往爐子裡塞木炭,張曉倩則慢悠悠地擺開四個粗瓷碗,手裡的黃酒壺“咕嘟”響了一聲,冒出細白的熱氣。
“你們這是……”
聽到瓷碗的聲音,林晚禾忍不住問。
“誰說這天台咱們不可以占領?”
“學我哥他們?”
赫露拍了拍手站起來,鼻尖沾了點灰:“學著唄,我爹說這酒能壯膽——不過咱今天不是壯膽,是複盤!”
她擰開酒壺蓋,一股甜絲絲的酒香飄出來,“晚禾,你先說說,見著我叔我嬸那架勢,是不是嚇著了?”
林晚禾沒說話,指尖無意識地劃著藤椅的紋路。白天爸爸衝進園子喊赫銘的樣子,現在想起來還心跳。
“我媽後來偷偷跟我說,在車上就掉了三回眼淚。”
她抬頭看向張曉倩:“布丁姐,你們到底怎麼說的?我爸那脾氣,認定的事八頭牛都拉不回來。”
張曉倩剛給碗裡斟上酒,聞言笑了笑:“不是我們說得多好,是太妹露找著了巧勁。”
“我先說我先說!”
董思雨舉著手跳起來,又被赫露一把按住:“噓——”
赫露指了指樓下,玻璃花房的燈亮著,隱約能看見林晚禾媽媽的身影。董思雨吐了吐舌頭,壓低聲音:“我當時緊張得手心冒汗,就怕叔突然掀桌子。”
“你那哪是緊張……”赫露捏了把她的胳膊:“你是想把後備箱那筐冬棗全塞叔嘴裡,讓他沒空說話。”
藤椅晃了晃,林晚禾笑得肩膀抖起來。張曉倩端起自己的碗,抿了一口黃酒:“正經說吧。我們去接叔嬸那天,沒急著去見叔叔阿姨。
小雨先去村口的小賣部蹲了倆小時,聽街坊說嬸子總去打醬油,每次都跟人念叨‘我家晚禾愛吃甜麵醬’。”
蹲在林晚禾藤椅前的董思雨用左手食指指了下張曉倩:“還是布丁姐老奸巨猾、老謀深算、老……”
“彆老了,布丁姨媽那是沉穩機智,再胡說,布丁姨媽揍你我可不幫你!”
聽赫露這麼說,董思雨突然站起來,赫露轉身就跑,小泥爐也不管了。
赫露飛身上了遮陽棚,董思雨也跳上遮陽棚,張曉倩又小聲提醒她們:“快下來,小心被大姨聽見……”
聽張曉倩提起大姨,董思雨趕緊跳下來,又蹲回到張曉倩身邊,看著林晚禾小聲說:“大姨偏心,她哥天天晚上來這裡喝酒她不管……”
張曉倩笑著輕輕拍了下董思雨的頭問:“大姨她哥是誰呀?”
董思雨揉了揉自己的頭說:“幸虧沒被你打失憶,咱爹唄!”
看著頑皮的妹妹,張曉倩餘光劃過林晚禾,見她還在那發呆,就笑著對董思雨她們說:“好了,不許鬨了,正經說話,要不然這酒你們也彆喝了。”
“既然媽媽惦記你,所以我一上車就說,”
赫露搶過話頭,拿起個空碗當道具:“嬸,我哥女朋友特愛吃甜麵醬,每次拌麵條都得放三大勺,跟您家晚禾像不像?”
林晚禾愣住了:“我媽信了?”
“信不信的,先勾她搭話呀。”
赫露往爐子裡添了塊炭,火苗“劈啪”躥高。
“然後我就開始編‘我哥’的故事——說我哥開網約車,天天繞路送老太太回家;說他攢錢給女朋友買圍巾,自己穿舊棉襖;說有回他女朋友生病,他守在床邊熬粥,把鹽當成糖放了……”
“那不是赫銘做的事嗎?”林晚禾的聲音軟下來,眼眶有點熱。
“可不就是嘛。”董思雨湊過來,碗沿碰了碰她的碗,“太妹露說的時候,嬸子一直盯著窗外,手攥著衣角。”
“最讓嬸子揪心的是我說每逢雷雨天氣,我那個傻哥哥都會穿著雨衣,守護在女朋友的窗台,就好像他能擋住閃電的光,遮住雷鳴的響聲似的。”
張曉倩擺了擺手,兩個妹子都不說了話,她柔聲的說:“嬸子說:孩子們,那不是傻,那是愛,傻實誠的愛。”
“哎,哎,哎……”
赫露又忍不住跑過來,蹲下的時候一不留神,拉倒了董思雨:“晚禾姐,你是不知道,就這時候,叔叔啪的一下拍了下房車的桌子,董小雨居然被嚇哭了!”
林晚禾拉起董思雨,讓她跟自己一起坐在藤椅裡,董思雨有點自豪的說:“我不演戲,後來叔叔為啥言聽計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