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銘在病床上翻了個身，後背對著門口，耳朵卻支棱著聽動靜。小星昨晚沒走，在走廊長椅上蜷了半宿，天亮時又提著保溫桶進來，眼下掛著青黑，卻依舊笑盈盈的：“赫大哥，今天給你帶了小米粥，養胃。”
赫銘沒回頭，聲音啞得像砂紙磨過：“說了不用來了。”
“粥不麻煩的。”
小星把粥倒進他的碗裡：“我查了，小米粥養胃，適合你這樣無法活動的人，你多少吃點。”
她把勺子往赫銘手裡塞，指尖碰到赫銘的皮膚時，赫銘像被燙到似的縮回手。
小星的動作僵了僵，眼圈紅了：“赫大哥，我知道你想趕我走……可我就是想報答你。那天不是你安排誌願者去看我，我肯定就……”
赫銘閉著眼，沒接話。他想起林晚禾昨晚進來時，他裝睡，卻聽見她蹲在床邊，輕輕把他露在外麵的手塞進被窩。那點暖意還沒焐熱，就被“必須推開她”的念頭凍住了。
這時護士進來打針，見小星在，隨口說了句：“林小姐剛還在護士站呢，說等會兒過來。”
赫銘的手指猛地攥緊了被單。他怕林晚禾來，怕她看穿自己昨晚裝睡，更怕自己看見她就繃不住那點硬撐的冷。
小星卻像是得了底氣，往門口看了眼，對赫銘說：“赫大哥，我知道你不是真的想趕我走。林小姐那麼好，她值得更好的，可我不一樣，我什麼都沒有，就想守著你……”
“誰讓你守著？”
赫銘猛地轉過身，聲音裡帶了點自己都沒察覺的慌：“我不需要！”
“可你需要人照顧！”小星也急了：“你總不能一直麻煩林小姐吧？她條件那麼好，跟你耗不起！”
這話像針，紮得赫銘太陽穴突突跳。他想反駁，卻發現自己編不出更硬的理由——他確實在麻煩林晚禾，確實怕拖累她。
正僵著，林晚禾推門進來，手裡拿著個保溫杯。看見屋裡的氣氛，她頓了頓，把杯子放在桌上：“霜姐說你早上沒怎麼吃，給你帶了點南瓜粥。”
赫銘沒看她，偏過頭對小星說：“你走吧，我讓林晚禾照顧。”
這話既像趕小星，又像在對林晚禾放狠話。小星愣住了，林晚禾也沒動，隻是打開保溫杯，舀了勺粥遞到他嘴邊：“先吃飯。”
赫銘張嘴的瞬間，瞥見小星通紅的眼睛，心裡像被什麼堵了下。粥咽下去沒滋味，他突然放下碗，對小星說：“對不起，之前……是我不對。”
小星猛地抬頭。
“我不是想利用你，我就是……”赫銘卡殼了，他沒法說“我想逼走林晚禾”，隻能硬著頭皮往下編，“我就是病糊塗了，胡說八道。”
“你是不是怕林小姐跟著你吃苦？”小星突然問，聲音發顫：“我不怕啊！我能吃苦，我可以……”
“這不是吃不吃苦的事。”林晚禾打斷她，語氣平靜卻篤定：“他心裡有沒有我，他自己清楚，我也清楚。”
赫銘的臉瞬間漲紅，想否認，卻被林晚禾的眼神釘住了。
這時，他手機響了，是林樾檑發來的消息：“睡得好嗎？下午過去看你。”
赫銘盯著那行字，手指懸在屏幕上，刪刪改改半天，隻回了個【嗯】。他想找林樾檑幫忙圓場，可真等對方要來，又怕林樾檑一開口就戳穿他所有偽裝——畢竟林樾檑最懂他這點“嘴硬心軟”。
小星看著他攥著手機的樣子，突然笑了，帶著點破釜沉舟的倔：“赫大哥，我不走。你要是實在演不下去，我幫你演。你想讓林小姐走，我就天天來；你要是累了，我就安安靜靜待著，不打擾你。”
她從包裡掏出個小本子，翻開給赫銘看：“我早就想過了，你可能不愛我，可能隻是可憐我。但我不管，你是我在臨山得到的第一縷暖陽，我不能在你最難的時候走。”
本子上記著密密麻麻的字，全是她打聽來的“術後護理注意事項”，甚至還有一行小字：【赫大哥胃不好，不能吃韭菜、太甜的東西】。
赫銘看著那行字，喉嚨像被堵住了，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他演不下去了，可小星卻捧著一顆真心，要幫他把這出戲演完。
林晚禾輕輕歎了口氣，對小星說：“你要是想留下，就留下吧。但有件事你得知道——他怕拖累我，才推開我；可他要是真不想讓我在，當初就不會在雨夜守著我的陽台門，不會記得我愛吃韭菜餃子。”
她看向赫銘，眼神亮得像星星：“你演不下去沒關係，我替你接著‘演’——演到你願意說實話為止。”
赫銘彆過頭，眼眶有點熱。窗外的陽光照進來，落在小星的本子上，落在林晚禾的保溫杯上，也落在他攥皺的被單上。他孤立無援，卻又好像被兩束光圍著，逃不開，也躲不掉。
手機又震了下，是林樾檑發來的：我下午到，帶了瓶你愛喝的茶。
赫銘看著那條消息，突然有點慌——林樾檑來了，他這點破事，怕是真藏不住了。可奇怪的是，慌裡又摻了點鬆快，像個撐了太久的氣球，終於快等到那個能讓它泄口氣的針了。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後來小星和林晚禾說了什麼，赫銘幾乎沒聽到，他也沒注意誰在病房裡。
腦子裡都是林樾檑來了之後的假想：林樾檑會罵他，亦或許會幫他，給他出主意。
他閉上眼睛，居然看到冷冰霜抓住正在出主意的林樾檑，林樾檑低著頭，像個孩子一樣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