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新居夜話為叔尋親
喧囂散儘,月上中天。
熱鬨非凡的宴席終於落下帷幕,前來幫忙收拾碗筷、桌椅的最後幾位村中婦人也被張桂娘和王氏連聲道謝著送出了門。喧囂了一整天的陳家新院,終於徹底安靜下來,隻餘下空氣中尚未完全散去的淡淡酒肉香氣和草木灰的味道,提醒著白日的盛況。
嶄新的堂屋裡,油燈的光芒將四壁尚未完全乾透的土坯牆映照得一片暖黃。一家人圍坐在新打的、還帶著木頭清香的方桌旁,臉上都帶著疲憊,卻更洋溢著滿足和喜悅。
陳滿倉輕輕咳嗽了一聲,將家人的注意力吸引過來。他臉上的酒意尚未完全褪去,但眼神卻恢複了一貫的清明和沉穩。他再次拿出了那個似乎輕了許多的舊木匣,打開蓋子,裡麵的銅錢和碎銀已然見底。
“咳,”他聲音有些沙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心疼,“今天大家都在,趁著高興勁兒,也把家裡的賬同步一下。蓋這新房,前後買料、請匠人、付工錢、管飯食,再加上今晚這頓宴席……林林總總,花銷不小。之前賣獵物和鹿攢下的那五十貫,加上這段時間陸陸續續賣皮子野物的進項,刨去這些開銷,眼下……就剩下這些了。”
他用手撥弄了一下匣子裡那寥寥的幾串銅錢和幾塊小碎銀,緩緩道:“滿打滿算,還有十貫左右。”
十貫!
這個數字讓原本還沉浸在喜悅中的陳延峰、陳延嶺、陳延嶽乃至張桂娘都微微吸了口涼氣。雖然知道花費巨大,但聽到幾乎耗儘了之前所有的積蓄,心裡還是忍不住一陣抽痛。那可是一筆他們從前想都不敢想的巨款啊!就這樣如同流水般花出去了?雖然換來了寬敞結實的新房和全村人的讚譽,但那種肉疼的感覺依舊真切。
張桂娘下意識地捂住了胸口,王氏也輕輕歎了口氣。陳延峰抿緊了嘴唇,默默計算著接下來的生計。陳延嶽張了張嘴,想說什麼,最終也隻是撓了撓頭。連最憨厚的陳延嶺,臉上也露出一絲茫然和心疼。
一時間,堂屋裡安靜下來,隻剩下油燈燈花偶爾爆開的輕微劈啪聲。
唯有坐在小凳上的陳彥,眨巴著大眼睛,看著家人臉上那複雜的神情,心裡頗不以為然。他奶聲奶氣地開口,打破了沉默:“爺爺,爹,娘,你們彆愁呀!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嘛!房子蓋好了,可以住好多年好久多年呢!牛也在呀!陷阱也在呀!以後還能賺更多更多的錢錢!”
孩童稚嫩卻充滿樂觀的話語,像一陣清風吹散了些許凝重的氣氛。大人們聞言先是一愣,隨即不由得失笑。陳滿倉臉上的肌肉鬆弛下來,伸手摸了摸孫子的頭:“對,對,彥兒說得對!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房子是根基,牛是勞力,手藝是活路!錢花了還能再掙!隻要人勤快,日子總會越來越好!”
他收起錢匣,語氣變得輕鬆起來:“好了,賬目大家都清楚了。今天都累了一天,趕緊洗洗歇著吧!明天開始,該乾啥乾啥,地裡的活不能落下,山上的陷阱也得常去看看。”
新房子雖然依舊是土坯牆,但比老屋寬敞了何止一倍!足足隔出了四間獨立的臥房,再也不用一大家子擠在一個大通鋪上了。
王氏領著家人分配房間。她和陳滿倉自然住最大的一間。陳延峰和張桂娘帶著陳彥住一間。陳延嶺和陳延嶽兩兄弟合住一間。還空出一間,暫時堆放些雜物,也算預留了空間。
陳彥第一次有了自己獨立的小空間——雖然還是和父母同屋,但有一張屬於自己的小床榻!這讓他興奮不已。張桂娘細心地給他的小床鋪上柔軟乾燥的新稻草和漿洗乾淨的舊被褥。
王氏卻還有些不放心,臨睡前特意過來,摸著陳彥的小腦袋叮囑:“彥兒,晚上要是害怕,或者起夜,就大聲喊奶奶,奶奶就在隔壁,聽得見。”她又對張桂娘道,“桂娘,夜裡警醒點,聽著孩子動靜。”
陳彥躺在屬於自己的小床上,聽著窗外清晰的蟲鳴,聞著新泥土和木頭混合的獨特氣息,感受著前所未有的獨立和空間感,心裡充滿了新奇和滿足,很快便沉沉睡去。
自那之後,陳家的生活重心,在確保地裡莊稼和山中陷阱之餘,悄然轉向了一件大事——為老二陳延嶺說一門好親事。
新屋落成,家裡又有了穩定的額外進項雖然蓋房花了大半,但陷阱偶爾仍有收獲),還添了耕牛,陳延嶺的親事便成了王氏心頭最緊要的事。她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為這個老實巴交、隻知道悶頭乾活的二兒子張羅一個賢惠媳婦。
於是,隔三差五,王氏便會仔細收拾一番,換上身乾淨體麵的衣裳,然後抱著越來越沉、也越來越機靈的陳彥,顛顛地前往鄰近的幾個村子,去尋訪那些有名的媒婆。
“王婆婆,最近可有哪家有好姑娘?我家老二,您知道的,老實肯乾,身子骨結實得很!家裡剛起了新屋,敞亮著呢!還有一頭大母牛帶個小牛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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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嬸子,勞您費心打聽打聽,有沒有性子好些、手腳麻利的姑娘?家境不論,隻要人好……”
王氏不厭其煩地向媒婆們推銷著自己的兒子,臉上帶著期盼的笑容。而每次拜訪,她懷裡的小孫子陳彥,就成了她最好的“敲門磚”和“活廣告”。這孩子長得白淨可愛,嘴巴又甜,見了人就奶奶婆婆地叫,顯得極有家教,往往能讓媒婆們笑容滿麵,更願意幫忙牽線。
而陳彥,也對此事表現出超乎年齡的興趣。每次祖母和媒婆聊起某家的姑娘,他都會豎起小耳朵,睜大眼睛仔細聽,努力記住那些關於年齡、相貌、性情、家務能力的零碎信息。
等一回到家,小家夥立刻就成了最受歡迎的情報員。
“二叔!三叔!快過來!”陳彥一下地,就往往迫不及待地跑到院子裡,找到正在乾活或休息的陳延嶺和陳延嶽。
陳延嶽立刻就會丟下手裡的活計,笑嘻嘻地湊過來,一臉八卦:“快快快,彥兒,今天奶奶又帶你去哪兒了?見到哪家姑娘了?快跟三叔說說!”
陳彥便學著大人的樣子,小大人似的開始描述:“今天去了柳樹屯,王婆婆說……西頭張家的二閨女,叫……叫秀兒姐姐,眼睛大大的,像黑葡萄!會繡花,王婆婆說她繡的鴨子像真的似的!”他分不清鴛鴦和鴨子)
“噗——”陳延嶽往往第一個笑出聲,“繡鴨子?哈哈哈!然後呢然後呢?”
陳彥又努力回憶:“還說了……李家莊的一戶人家,有個姐姐……個子高高的,力氣很大,能幫她爹扛半袋糧食呢!”
陳延嶽聽得津津有味,時不時點評幾句:“哦?力氣大好啊!能乾活!秀兒?名字不錯,就是繡鴨子有點……”
而每當這時,事件的真正主角——陳延嶺,總是會擺出一副極度不耐煩、甚至有些生氣的樣子,粗聲粗氣地嗬斥道:“去去去!小孩子家家的,瞎打聽什麼!沒事乾了是吧?老三!你彆老攛掇彥兒說這些!”
他往往會板著臉,站起身作勢要走開,或者拿起一旁的農具,假裝要乾活,耳朵根卻不受控製地悄悄紅了起來。
然而,奇怪的是,他嘴上嗬斥著,腳下卻像生了根一樣,很少真的立刻離開。往往是嘴裡嘟囔著“不像話”、“胡鬨”,身體卻很誠實地留在原地,看似專注地修理著手裡的鋤頭或搓著麻繩,但那微微側著的腦袋和偶爾飄向小侄子的眼神,卻暴露了他內心的關注。
陳彥和陳延嶽早已摸透了他這外強中乾、口是心非的性子。兩人相視偷笑,然後繼續嘰嘰咕咕地討論,故意把聲音控製在他剛好能聽見的範圍內。
“三叔,你覺得繡鴨子的秀兒姐姐好,還是力氣大的姐姐好?”
“嗯……讓三叔想想……各有各的好……不過嘛……”
陳延嶺雖然依舊板著臉,但搓麻繩的動作明顯慢了下來,豎著耳朵,生怕漏掉一個字。
就這樣,為老二說親的事,在陳延嶽和陳彥這一大一小兩個“積極分子”的推波助瀾和當事人看似抗拒實則暗搓搓的關注下,成了陳家日常生活中一項有趣而又充滿希望的插曲。新房裡的笑聲,也因此變得更加豐富多彩起來。
第二十八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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