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鄉居靜好礪身心嶽麓高遠啟新程
榮歸故裡的熱鬨與喧囂,如同夏日的驟雨,來得猛烈,去得也快。幾日流水席過後,陳家溝漸漸恢複了往日的寧靜。但對於陳彥而言,這種寧靜並非沉寂,而是一種沉澱與蓄力,是暴風雨過後,港灣裡那份難得的安穩與踏實。
清晨,天剛蒙蒙亮,東方天際才泛起一絲魚肚白,村後的打穀場上便已出現了兩個矯健的身影。正是陳彥與石頭。
初夏的清晨,空氣帶著一絲涼意和草木的清新。打穀場平整開闊,地麵是夯實的泥土,邊緣堆著幾個陳年的草垛。露水在草葉上閃爍,遠處傳來幾聲雞鳴犬吠。
石頭嘿嘿笑著,活動著手腕腳踝,擺開了架勢。他比陳彥年長幾歲,身形更顯壯實,肌肉賁張,自從跟隨陳彥習武以來,進步神速,已是村裡年輕一輩中公認的好手。
陳彥微微一笑,深吸一口清晨濕潤的空氣,感受著體內久違的氣血流淌,一股暖意自丹田升起,流遍四肢百骸。他褪去外衫,露出裡麵緊身的短褂,身形雖略顯單薄,但線條流暢,隱含著力量。“落沒落下,試試便知。石頭,小心了,我可不會留手!”
話音未落,陳彥身形一動,步伐靈活如狸貓捕食,腳尖輕點地麵,悄無聲息間已貼近石頭,一拳直取對方中門,拳風隱隱帶著破空之聲。這一拳,看似直來直去,卻蘊含了清塵道長所授內家拳的發力技巧,勁力內蘊,後發先至。
石頭不敢怠慢,他深知少爺的厲害,凝神應對,沉腰坐馬,雙臂交叉成十字,硬生生格擋了這一拳。“砰”的一聲悶響,石頭隻覺得手臂一陣酸麻,心中暗驚少爺的力氣似乎又漲了幾分。他不敢硬拚,借勢向後滑步卸力,同時右腿如鞭子般掃向陳彥下盤,反擊迅猛。
陳彥不慌不忙,身形微側,避過掃腿,左手如靈蛇出洞,閃電般扣向石頭腳踝。石頭反應極快,收腿擰身,一記肘擊撞向陳彥肋部。兩人你來我往,拳來腳往,時而貼身短打,時而遊走周旋,打得有板有眼,勁風四溢。場地上,身影翻飛,卷起細微的塵土,伴隨著沉穩的呼喝與急促的呼吸聲,打破了黎明的寂靜。
一套拳法演練完畢,兩人都是微微見汗,頭頂蒸騰著熱氣。陳彥收勢而立,氣息略喘,但眼神明亮如星,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他感覺雖然旅途勞頓,疏於練習,但根基未失,隻是需要時間重新熟悉那種發力感,將院試期間緊繃的文思暫時放下,讓身體重新找回武者的節奏。
“不錯,根基尚在,招式也未生疏,隻是氣息略有不繼,還需勤加練習,方能恢複如初。”一個溫和清越的聲音在一旁響起。不知何時,清塵道長已悄然立於場邊一株老槐樹下,須發皆白,道袍在晨風中輕輕拂動,麵容清臒,目光深邃,正含笑看著他們。
“師父!”陳彥和石頭連忙收勢,恭敬地躬身行禮。
清塵道長緩步走上前,仔細打量了陳彥一番,目光在他略顯疲憊但神光內斂的眼眸上停留片刻,點了點頭:“嗯,精氣神尚可,眼底雖有倦色,但光華未減,可見未因科舉之事全然懈怠了根本。武道一途,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日後即便學業繁忙,亦不可全然荒廢。強健的體魄,充沛的精力,亦是支撐你走得更遠的基石。切記,文武之道,一張一弛,相輔相成。”
“弟子謹記師父教誨。”陳彥恭敬應道。他深知,無論是清塵道長傳授的養生導引之術,還是與石頭對練的拳腳功夫,都讓他在連番科舉鏖戰中保持了遠超常人的充沛精力和平穩心態,這“小三元”的榮耀背後,亦有武道錘煉的一份功勞。
清塵道長又就剛才交手時陳彥氣息轉換的一個細微滯澀處,指點了幾句運氣發力的關竅,言語精辟,直指要害。陳彥凝神細聽,若有所思。指點完畢,清塵道長便袍袖一拂,飄然離去,身影很快消失在晨霧之中,留下二人繼續揣摩練習。
晨練結束,回到家中,祖母王氏早已準備好了溫熱的粥菜和一碟脆生生的醃蘿卜。簡單的農家早飯,卻充滿了家的味道。用罷早飯,陳彥便回到自己那間簡陋卻整潔的書房。書房朝東,清晨的陽光透過窗欞灑進來,在書桌上投下溫暖的光斑。他親手鋪開微黃的宣紙,取出徽墨,注入清水,緩緩研磨,墨香漸漸彌漫開來。他摒棄了此前為應試而刻意追求的工整板正,轉而臨摹起顏真卿的《多寶塔碑》,追求一種骨力遒勁、氣勢雄渾的境界。筆尖在紙上遊走,一撇一捺,皆灌注心神,力求將心中那股因“小三元”而激發的浩然之氣,融入筆端。窗外雞鳴犬吠,孩童嬉鬨,卻絲毫不能擾亂他筆下的世界。這份定力,是長久苦練的結果,也是心性修為的體現。
上午時分,家中便開始陸續有客人來訪。左鄰右舍的叔伯嬸娘,提著雞蛋、新摘的蔬菜、或是自家做的臘味等物事,前來道賀,順便看看“秀才公”的風采。言語間滿是淳樸的讚歎與羨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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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彥哥兒真是了不得!這麼小年紀就中了秀才,還是案首!咱們陳家溝的風水好啊,出了文曲星!”隔壁的王大娘拉著陳彥的手,笑得合不攏嘴。
“是啊是啊,以後可得好好教教我們家那小子,讓他也跟著沾沾文氣,哪怕能認幾個字也好啊!”前院的李大叔憨厚地笑著。
就連村裡幾個平日調皮搗蛋的半大小子,被父母拽著過來,看到一身青衫、氣質沉靜的陳彥,也收斂了許多,眼神裡帶著好奇和一絲敬畏。
陳彥皆一一含笑接待,態度謙和,絲毫沒有秀才公的架子。對於鄉親們的誇讚,他多是歸功於師長教誨、祖宗保佑,顯得十分得體。這份不驕不躁,更讓鄉鄰們高看一眼,覺得這孩子不僅學問好,人品更是難得。
這日午後,陽光正好,老族長陳德善拄著那根磨得光滑的棗木拐杖,親自登門。陳彥將族長迎進堂屋,奉上粗茶。
族長呷了口茶,滿是皺紋的臉上堆著笑意,道明了來意:“彥兒啊,你現在是咱們村,乃至全縣都有名的秀才公了。族裡幾個老家夥商量著,想請你有空的時候,去村裡的私塾給那些蒙童們講講課,不拘講什麼,講講你讀書的心得,或者教他們認幾個字,讓他們也沾沾你的才氣,見識一下真正的讀書人是啥樣,激勵他們向上。你看如何?當然,不白講,族裡會湊些束修……”
陳彥聞言,略一思索,便欣然應允:“族長爺爺言重了。能為族中子弟儘一份力,是彥兒的榮幸,談何束修?我明日便可過去。”
族長見他答應得爽快,且不提報酬,心中更是高興,連連稱好:“好!好!彥兒深明大義,是我陳氏一族之福啊!”
第二天,陳彥便如約來到了村中的陳家私塾。私塾設在祠堂的偏院裡,幾間瓦房,雖簡陋,卻打掃得乾淨。塾師是一位姓陳的老童生,考了半輩子也未中秀才,見到已是“小三元”的陳彥,十分恭敬,執禮甚恭。學堂裡,十幾個年齡不一的孩童正襟危坐,從五六歲到十二三歲都有,其中就包括他的大弟陳鬆和小妹陳秀。孩子們看到這位傳說中的“秀才大哥”真的來了,個個眼睛發亮,小手放在膝蓋上,腰板挺得筆直,既有好奇,也有崇拜,連大氣都不敢喘。
陳彥沒有講什麼高深的經義,而是從蒙學最基礎的《三字經》、《百家姓》講起。但他講得與眾不同,並非簡單讓孩子們跟讀背誦,而是結合曆史故事、生活常識,解釋字句的含義,講述古人勤學的典故。他講到“昔孟母,擇鄰處”,便引申環境對成長的重要性;講到“蠶吐絲,蜂釀蜜”,便講述萬物各司其職的道理。言語淺顯,卻生動有趣,讓孩子們聽得入了迷。
他還當場鋪開紙墨,演示如何握筆、運筆,講解字的間架結構,橫平豎直的道理。他讓每個孩子都上前試著寫幾個字,然後耐心指點。陳鬆和陳秀聽得格外認真,小胸脯挺得高高的,臉上滿是自豪,當陳彥點到他們名字時,聲音都格外響亮。
看著弟弟妹妹和村裡孩子們那清澈而充滿求知欲的眼神,陳彥心中湧起一種強烈的責任感。知識改變命運,他希望能通過自己的努力,為這些懵懂的孩童點燃一盞求學的燈,在他們心中播下希望的種子。或許,未來他們之中,也能走出幾個秀才、舉人。
就這樣,白日裡或接待鄉鄰,或去私塾講課,晚間則在一燈如豆下溫習經史子集,或與家人圍坐閒話,共享天倫,日子平靜而充實。但這種平靜,並非安逸。陳彥知道,院試的榮耀隻是起點,是對他過去努力的肯定,未來的路還很長,鄉試、會試、殿試,一關比一關難,學問之道,更是浩如煙海,永無止境。他享受著這份難得的親情溫暖,內心卻已在思考下一步的方向。
幾日後,陳彥備了些母親張桂娘精心準備的鄉土特產——自家做的臘腸、曬乾的蘑菇、還有給師母的一塊繡工精致的帕子,前往鎮上趙文淵先生府上拜見。
師母見到陳彥,十分歡喜,拉著他噓寒問暖,直說他瘦了,要給他好好補補,又張羅著丫鬟端上精致的點心和熱茶。稍坐片刻,閒聊了些家常後,陳彥便來到書房,拜見趙文淵先生。
書房內,檀香嫋嫋,書架林立,充滿了書香氣息。趙文淵坐在寬大的書案後,正臨摹著一幅字帖,見陳彥進來,便放下筆,示意他坐下。他看著眼前沉穩有度、目光清澈的弟子,眼中滿是欣慰。親手斟了一杯茶推到他麵前,緩緩問道:“彥兒,院試已過,秀才功名已得,可謂初入門徑。對於日後學業,你有何打算?是留在縣學或府學進修,還是另有想法?”
陳彥正襟危坐,雙手接過茶杯,恭敬答道:“回先生,學生正想請教先生。如今雖僥幸得中,但學問之道,如瀚海無涯,學生近日溫書,愈感自身淺薄,如井底之蛙。縣學府學,固然是正途,但學生欲尋一良師益友彙聚、學術氛圍濃厚之所,繼續深造,以求開闊眼界,增長真才實學。不知先生有何指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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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文淵點點頭,對弟子的清醒認知和進取之心頗為滿意。他沉吟片刻,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開口道:“你所言極是,安於現狀,則難有寸進。清河縣乃至江陵府,學問深厚者固然有之,但若論治學氛圍、名師薈萃、藏書之富、交流之廣,則首推嶽麓書院。”
“嶽麓書院?”陳彥心中一動,眼中閃過亮光。他自然知道這座坐落於長沙嶽麓山下、名揚天下的千年學府,乃是湖湘文化的重鎮,曆史上名儒輩出,素有“惟楚有才,於斯為盛”的美譽。
“不錯。”趙文淵肯定道,語氣中帶著一絲向往,“嶽麓書院當代山長歐陽文敬公,乃當世大儒,學問精深,尤精經史,德行高尚,為人師表。其下更彙聚了諸多在經學、理學、詞章、乃至天文地理方麵各有專精的博學鴻儒任教。書院學風嚴謹,鼓勵爭鳴,每月有講會,學子可質疑問難,與師友切磋砥礪。其藏書樓‘禦書樓’,更是收藏了無數珍本秘籍,乃讀書人之寶庫。於你而言,府學官樣文章,恐已不足饜足你求學之渴。唯有嶽麓這等學術聖地,方能讓你如魚得水,博采眾長,更上一層樓。”
他頓了頓,看著陳彥眼中燃起的火焰,語氣更加篤定:“以你如今‘小三元’之才名與紮實根基,通過嶽麓書院的入院考核,當非難事。修遠此次亦中秀才,我意讓他與你同往,彼此有個照應,亦可互相砥礪,共求進步。”
陳彥聽罷,心中豁然開朗,仿佛看到了一扇通往更廣闊天地的大門在眼前打開。嶽麓書院,確實是更為理想的求學之所。他起身,整理了一下衣冠,深深一揖,語氣堅定:“先生高見,學生茅塞頓開。嶽麓書院確是學生心向往之的學術聖地,學生願往!定不負先生期望,努力向學!”
“好!”趙文淵撫掌微笑,眼中滿是期許,“既然如此,你便回家稍作準備,與家人好好團聚幾日。十日後,你與修遠一同啟程,前往長沙府。路途遙遠,你們需早做打算,盤纏衣物,都要備齊。”
“多謝先生成全!學生這就回去準備。”陳彥再次拜謝,心中既充滿對未來的期待,也湧起對家鄉親人的不舍。
定下了前行的大計,陳彥告辭出來。走在回村的路上,夕陽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他知道,這一次遠行,將告彆熟悉的鄉土,開啟他求學之路的新篇章。而嶽麓書院,那座千年學府,將是他下一個需要攀登和征服的高峰。前方的挑戰更多,但機遇也更大。一股豪情,在他胸中激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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