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漸濃,鎮江府城外的曠野上,秋風卷起塵土,帶著寒意。陳彥和石頭主仆二人,手持那枚沉甸甸、刻著虎頭紋路的兵符,一路疾馳,終於在天色完全黑透之前,趕到了位於城西十裡外的鎮江大營。
營寨轅門高聳,刁鬥森嚴,了望塔上燈火通明,隱約可見持戈士兵的身影。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肅殺的氣息,與臨安府的繁華喧囂截然不同。
“站住!軍營重地,閒雜人等不得靠近!”轅門前,一隊巡邏的哨兵厲聲喝止了想要直接闖入的陳彥和石頭。為首的哨長手持長槍,目光銳利地打量著眼前這兩個不速之客。隻見他們衣衫襤褸,滿身塵土,麵容疲憊,尤其是陳彥,雖然氣質不凡,但一身儒衫破舊不堪,怎麼看都像是兩個逃難而來的落魄書生,與這軍威嚴整的大營格格不入。
石頭上前一步,拱手道:“這位軍爺,我等有緊急軍情,需麵見營中主將!”
那哨長皺了皺眉,語氣帶著幾分不耐:“緊急軍情?就憑你們?可有公文憑證?若無憑證,速速離去!否則休怪軍法無情!”說著,便要揮手驅趕。
陳彥心知時間緊迫,不能再耽擱。他深吸一口氣,上前一步,不再多言,直接將手中那枚虎頭兵符高高舉起,朗聲道:“鎮守使餘大人兵符在此!見此兵符如見鎮守使!速速打開轅門,帶我去見主將!”
那枚在暮色中依舊閃爍著金屬冷光的虎符,仿佛帶著無形的威嚴。哨長和周圍的士兵一見兵符,臉色驟變!他們或許不認識陳彥,但絕不會認錯這代表最高調兵權限的信物!
“兵……兵符?!”哨長失聲驚呼,剛才的倨傲瞬間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驚疑和敬畏。他不敢怠慢,連忙單膝跪地,抱拳行禮:“末將不知大人持符而來,多有冒犯!請大人恕罪!”其他士兵也紛紛跪倒在地。
陳彥心中稍定,沉聲道:“不知者不罪!軍情緊急,速帶我去見主將!”
“是!大人請隨末將來!”哨長不敢有絲毫耽擱,立刻起身,親自引路,帶著陳彥和石頭快步穿過層層哨卡,直奔中軍大帳。
中軍大帳內,鎮江大營的主將、遊擊將軍周勃正在與幾位副將商議日常軍務。周勃年約三旬,麵容粗獷,一身腱子肉,是位從底層一刀一槍拚殺上來的悍將。聽到親兵急報,說有人持鎮守使兵符深夜闖營,他也是大吃一驚,立刻命人將持符者帶來。
當看到持符者竟然是兩個形容狼狽的年輕人,尤其是為首的陳彥,一身書生打扮,周勃的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心中疑竇叢生。但他還是按軍規,率先向兵符行禮:“末將周勃,參見兵符!不知持符者何人?深夜持符至我軍營,有何鈞令?”
陳彥將兵符示於周勃麵前,讓他驗看無誤,然後開門見山,語氣急促而堅定:“周將軍!我乃今科舉人陳彥!事態萬分緊急,長話短說!現已查明,倭寇巨酋山本一絕,糾集大批賊眾,計劃於明日錢塘江觀潮之日,突襲臨安府,目標直指觀潮官員士紳!臨安府如今彙聚百萬之眾,一旦有失,後果不堪設想!餘大人已同意調兵,特命我持兵符前來,請周將軍即刻點齊兵馬,火速開赴臨安府錢塘江沿岸,暗中布防,以備不測!”
“倭寇襲擊臨安?觀潮日?”周勃聞言,虎目圓睜,第一反應也是難以置信,“陳……舉人?此事非同小可!可有確鑿證據?餘大人為何不派軍中信使,反而讓您一位舉人前來?”
陳彥早已料到會有此問,他無法詳細解釋奪符的經過,隻能斬釘截鐵地說道:“證據確鑿!我等擒獲倭寇細作一名,已招供畫押!事起倉促,餘大人擔心軍中或有倭寇眼線,為防消息走漏,故命我持符密調!周將軍,兵符在此,軍情如火!每拖延一刻,臨安百萬生靈便多一分危險!若因遲疑而釀成大禍,將軍可能擔待得起?!”
他的話語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緊迫感和強大的壓力,同時將手中兵符再次向前一遞。兵符的威嚴,加上陳彥那雖然疲憊卻異常堅定、甚至帶著一絲決絕的眼神,讓周勃心中震動。他久經沙場,能感覺到眼前這個年輕人並非信口開河之輩,而且,持兵符調兵,是鐵律!見符如見人,違令者斬!
周勃僅僅猶豫了數息時間,便猛地一跺腳,眼中閃過決斷之色:“末將遵令!兵符既至,豈敢不從!”他轉身對帳中副將厲聲喝道:“擂鼓!聚將!全軍緊急集合!披甲執銳,準備開拔!”
“咚!咚!咚!”
低沉而急促的戰鼓聲,瞬間打破了軍營的寧靜,如同驚雷般傳遍整個營寨。各營官兵聞鼓而動,腳步聲、甲胄碰撞聲、軍官呼喝聲此起彼伏,一股緊張而肅殺的氣氛迅速彌漫開來。沉睡的軍營,仿佛一頭被驚醒的巨獸,開始露出它鋒利的獠牙。
與此同時,百裡之外的臨安府,卻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九月初,錢塘江大潮將至未至,但臨安城內的節日氣氛早已達到了頂點。來自天南地北的遊客、商賈、文人墨客,將這座東南巨邑擠得水泄不通。大街小巷,張燈結彩,人流如織,摩肩接踵。叫賣聲、嬉笑聲、絲竹管弦之聲彙成一片,空氣中彌漫著各種小吃的香氣和脂粉的甜膩,一派太平盛世的極致繁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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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潮山注:虛構地名,指代最佳觀潮點之一,通常為官紳預留)上,更是冠蓋雲集。各級官員、地方士紳、名流巨賈,以及他們的家眷仆從,早已占據了最好的觀潮位置。亭台樓閣裝飾得富麗堂皇,錦幔繡帷迎風招展,侍女如雲,穿梭其間,奉上美酒佳肴。
皇太孫趙宸,今日換上了一身較為普通的華服,在幾名精乾親衛的貼身護衛下,也悄然出現在了觀潮山的一處視野極佳的雅閣內。他憑欄遠眺,但見山下錢塘江麵開闊,水勢平緩,遠山如黛。雖然大潮未至,但江麵上早已布滿了裝飾華麗的觀潮畫舫,岸邊的百姓更是人山人海,歡聲笑語直衝雲霄。
“真是……萬民同樂,盛世氣象啊!”趙宸看著眼前這前所未有的熱鬨場麵,臉上洋溢著興奮和喜悅,連日來因為鄭信催促返京而產生的一絲煩悶也一掃而空。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帶著江水氣息和人間煙火味的空氣,感到一種由衷的舒暢。這等規模的盛會,在規矩森嚴的京城是難以見到的。
而在觀潮山另一側,一處較為清靜、但視野同樣不錯的坡地上,幾位戴著帷帽、身著雅致衣裙的年輕女子也在丫鬟仆婦的簇擁下,靜靜等候著大潮的到來。其中一位,身姿窈窕,氣質清雅,雖輕紗遮麵,但露出的那雙秋水般的明眸,顧盼間自有一股動人的神采。正是從江陵府遠道而來的蘇幕婉。
她聽聞錢塘潮的壯闊,早已心向往之。此次恰逢其會,便與幾位相交甚好的姐妹結伴而來。看著眼前這萬人空巷的盛況,聽著耳邊傳來的鼎沸人聲,蘇幕婉心中也是感慨萬千。她自幼熟讀詩書,深知這太平盛世的來之不易,也更珍惜眼前這人間煙火的溫暖與活力。她輕輕搖著團扇,目光投向那看似平靜的江麵,期待著那傳說中的“銀山雪屋”般的奇景。
陽光正好,江風習習。臨安府沉浸在一片狂歡前的期待與喜悅之中。沒有人知道,一場巨大的危機,正如同那潛伏在深海之下的暗流,悄然向這座不設防的繁華之城逼近。而一支奉命馳援的鐵騎,正踏著煙塵,從鎮江方向,朝著臨安,火速趕來!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拉緊,充滿了令人窒息的張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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