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無邊的、凝固的、令人窒息的黑暗。
李默的意識像被困在琥珀中的飛蟲,掙紮不得,呼喊無聲。
他失去了時間的概念,不知自己這般狀態已持續了多久——幾分鐘?幾小時?還是幾個世紀?
最初的恐慌如潮水般反複衝擊著他殘存的理智。
他試圖回憶,試圖思考,但人類的思維在這片混沌中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記憶碎片如風中殘燭,明滅不定:生態罐刺目的燈光、銀色瓢蟲金屬質感的外殼、腕部針紮似的刺痛、張博士冰冷的聲音……
然後便是這片黑暗。
他試圖感覺自己的四肢,卻隻感受到緊密的包裹感,粘稠而溫暖的液體浸潤著他無法定義的“身體”。
沒有手,沒有腳,沒有可以睜開的眼睛,沒有可以呼喊的嘴巴。
隻有意識,一團被困在狹小空間裡、即將被逼瘋的意識。
“我還活著嗎?”這個念頭第一次清晰浮現時,帶來的是更深的恐懼。
如果是活著,為何感受不到身體?如果是死亡,為何意識仍在受苦?
就在他意識即將被絕望徹底吞噬時,一種奇異的感知緩緩蘇醒。
那不是他熟悉的五種感官中的任何一種,更像是一種全新的、直接的“感知”能力。
他逐漸能“感覺”到周圍環境中流動的某種能量——溫暖、充沛、帶著生命最初的悸動。
它們如同微光般透過包裹他的壁壘,絲絲縷縷地滲入他所在的狹小空間,再緩慢地被他的“身體”吸收。
每吸收一絲,他的意識就清晰一分,那種令人發狂的窒息感也略微減輕。
“這是……什麼?”他的科學思維本能地試圖分析,“某種輻射?能量場?”
但很快,另一種更強烈的本能壓倒了他的理性思考——那是一種對更多能量的純粹渴望,如同沙漠旅人對清水的渴求。
隨著意識逐漸清晰,更多的外界信息通過這種奇特的感知傳來。
他“感覺”到上方不遠處有盤根錯節的植物根係,正在緩慢吸收土壤中的水分和養分。
他“感覺”到更遠處有微小的生物在泥土中穿梭,生命波動微弱卻真實。
他甚至能模糊地“感覺”到極遠處傳來的、規律性的震動,仿佛有什麼龐然大物正在行走。
這些感知陌生而奇異,卻無比真實。
最讓他心神悸動的,是彌漫在四周、無處不在的溫暖能量。
它們濃鬱得超乎想象,隻是被動吸收,就讓他感到一種發自生命本源的舒適和愉悅。
“如果地球上有這種濃度的能量場,人類早就發現並利用了吧?”他迷迷糊糊地想。
就在這時,一段關鍵記憶猛地閃回——銀色七星瓢蟲,背甲上七顆星斑排列成奇異圖案,複眼中那絕非昆蟲該有的、仿佛蘊含著古老智慧的眼神……
以及,那致命的一咬。
恐慌再次攫住他。
寰宇生物科技那隱秘的實驗室、從未見過的奇異生物、嚴格到詭異的安保措施、事發後張博士冷靜到可怕的“生物汙染協議”……
無數線索串聯起來,指向一個可怕得讓他不敢深思的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