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舊的麵包車晃晃悠悠地駛回那條僻靜的街道，最終在“萬象雜貨”門口停下。夜色已深，街麵上幾乎看不到行人，隻有昏黃的路燈將店鋪的招牌染上一層曖昧的光暈。
一行人魚貫下車，身上的硝煙味、淡淡的焦糊味以及那種難以徹底清除的、屬於異常事件的冰冷氣息，與周圍沉寂平凡的夜晚格格不入。
鍵盤李斯率先推開雜貨鋪的門，鈴鐺叮當作響。他幾乎是撲到了櫃台後的電腦前，嘴裡念叨著：“趕緊看看善後小組的初步報告……還有監控有沒有被普通人拍到……”
夜鶯林薇伸了個懶腰，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肩膀，很自然地從貨架上摸出一包新的薯片，哢嚓哢嚓吃起來：“餓死了餓死了，蘇姐，有吃的沒？”
蘇沐——青囊——已經脫掉了外麵的外套，露出裡麵素雅的襯衫，她正從一個恒溫醫藥箱裡取出幾種藥劑和噴霧，溫和地笑道：“燉了點百合綠豆湯，清心祛火，在後麵小廚房溫著。誰要先處理下傷口？我看寧哥手上好像有點擦傷？”
周寧抬起手，手背上確實有幾道不算深的劃痕，滲著點血絲，混著之前的汙垢，看起來有點狼狽。“小意思，蹭破點皮。”他渾不在意地擺擺手，注意力完全不在傷口上。
他的目光，灼熱地落在剛從隔離袋裡取出的那塊黑色晶體上。晶體約莫指甲蓋大小，不規則多麵體，在雜貨鋪昏黃的燈光下，呈現出一種深邃的、仿佛能吸收光線的啞光黑色，但內部又隱隱有極其微弱的磷光流轉，握在手裡有一種冰涼的、仿佛有生命般微微悸動的觸感。
餘輝已經自顧自地走到博古架前，啟動了機關。沉重的博古架無聲滑開，露出後麵明亮的金屬通道。他率先走了下去，聲音從通道裡傳來：“博士，樣本需要立刻分析。鍵盤，調出紡織廠的曆史火災檔案和遇難者名單進行交叉比對。”
“知道啦知道啦。”錢教授迫不及待地跟著衝了下去，目標直指他的實驗室。
周寧卻沒立刻跟著下去，而是湊到櫃台邊，不知從哪裡摸出一塊柔軟的超細纖維布，就著燈光，開始仔細地、近乎虔誠地擦拭起那塊黑色晶體，仿佛那不是充滿危險的異常物品，而是一件稀世珍寶。
“嘖嘖，看看這質感，這能量流動的韻律……”周寧一邊擦一邊嘖嘖稱奇，“比上次收那個哭喪棒有意思多了。”
夜鶯端著碗綠豆湯，湊過來好奇地看：“寧哥，這玩意真那麼好看？我感覺它看得久了心裡有點發毛。”
“小孩子懂什麼。”周寧護寶貝似的把晶體拿開一點，“這叫內在美，蘊含著死亡與痛苦的極致藝術，懂不懂？”
“我隻懂它要是突然炸了，咱們這店就得重新裝修了。”鍵盤頭也不回地吐槽，手指在鍵盤上敲得飛起。
這時，餘輝的聲音從地下基地的擴音器裡傳來，清晰而冰冷：“周寧，如果你不想今晚抱著那玩意兒睡覺然後做一宿噩夢的話，最好立刻把它放進三號隔離分析箱。它的精神殘留波動雖然微弱，但持續接觸會影響判斷力。”
周寧動作一僵，嘴硬道：“用你說？我正準備拿去入庫呢！我這是初步清潔，基本的收藏品保養都不懂？”
話雖這麼說，他還是加快了動作，仔細地將擦拭乾淨的晶體放進一個早就準備好的、內襯柔軟緩衝材料的小巧合金盒裡，然後才寶貝似的捧著盒子，走向博古架入口。
走下階梯，回到充滿科技感的地下基地。錢教授已經霸占了一台分析儀，正對著剛剛送下來的、從現場采集的其他樣本大呼小叫。餘輝則站在主屏幕前，看著鍵盤同步過來的數據和報告。
周寧沒有打擾他們，而是徑直走向基地一個相對獨立的區域。
這裡與其說是武器庫的一部分，不如說更像一個……私人收藏館。
一排排特製的展示櫃靠牆擺放，裡麵並非冰冷的武器，而是各種千奇百怪的物品：半截焦黑的枯木、一個不斷滲出暗紅色液體的鏽蝕懷表、幾顆看起來像是野獸獠牙但表麵布滿詭異符文的東西、甚至還有一個被重重鎖鏈束縛著的、不斷輕輕震動的音樂盒……
每一件物品下方都有詳細的標簽，標注著編號、名稱、來源事件、危險等級以及收藏日期。
周寧走到一個空著的展示櫃前，熟練地輸入密碼和指紋，打開防彈玻璃罩，小心翼翼地將那個裝著黑色晶體的小合金盒放了進去，調整好角度。
然後，他拿出電子標簽筆，在觸摸屏上認真輸入：
【藏品編號】：09074【名稱】：紡織廠的悲鳴核心殘）【來源】：臨江東區第七紡織廠異常聚合體事件【危險等級】：c+具有微弱精神汙染及能量逸散風險，需隔離存放）【收藏日期】：xxxx年x月x日【備注】：能量結構穩定，內在流光頗具觀賞性。餘輝說是垃圾，顯然他缺乏發現美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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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完備注，他滿意地欣賞了一下在特定光照下開始流轉微弱磷光的黑色晶體，這才關上了玻璃罩，啟動了隔離能量場。
做完這一切，他心情大好，拍了拍手，一轉身，發現餘輝不知何時靠在不遠處的操作台邊，正靜靜地看著他。
“乾嘛？羨慕啊？”周寧挑眉，“羨慕也沒用，這可是老子差點鑽下水道才搞來的。”
餘輝的目光掃過那個新收藏品，又落回周寧臉上，語氣平淡無波：“隻是在確認你的精神狀態是否還正常。以及，提醒你，按照條例，所有異常物品收容後，負責人需提交一份詳細的特性報告，包括但不限於能量波動頻率、潛在風險、管控建議……”
“停停停！”周寧立刻頭大，“知道啦！囉嗦！明天寫！明天一定寫！”
“上次‘哭喪棒’的報告你拖了半個月，最後還是我寫的。”餘輝毫不留情地揭短。
“那次是意外！這次肯定寫！”周寧試圖轉移話題，目光瞟向餘輝腰後的短刃，“喂，我說，你那‘牙簽’好像今天亮了下？挺稀奇啊，以前沒見過，啥新功能？要不要拿出來給我鑒賞鑒賞，豐富一下我的收藏？”
餘輝下意識地用手碰了一下短刃的刀柄，眼神微不可察地閃動了一下，隨即恢複冷淡：“不勞費心。它隻是工具，不像某些人的愛好，專門收集垃圾。”
“說誰垃圾呢！你懂不懂欣賞！”
“我隻懂效率和安全。”
兩人的日常互懟似乎又要開啟新一輪循環。
這時，蘇沐端著一碗綠豆湯從上麵走下來，溫柔地打斷：“兩位隊長，湯還溫著，喝完再‘討論’吧？寧哥，手伸過來，幫你處理下傷口。”
周寧悻悻地瞪了餘輝一眼，接過碗，老老實實把手伸給蘇沐消毒上藥。
餘輝也接過另一碗湯，淡淡道了聲謝，走到主屏幕前繼續看數據，隻是偶爾瞥向收藏區的目光，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對某個執著於收集“危險垃圾”的隊友的無奈。
對於周寧而言，每一次險象環生的任務之後，最大的慰藉和樂趣，或許就是這“收藏品+1”的時刻了。哪怕在餘輝看來，這愛好簡直等同於在炸彈堆裡挑紀念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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