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蒼握著長刀的手不斷顫抖，左肩的潰爛處傳來鑽心的劇痛，鮮血順著刀柄滴落，在腳下積成一小灘暗紅。他看著林幽一步步逼近，那雙猩紅豎瞳裡沒有絲毫情緒，隻有冰冷的獵殺欲——就像草原上盯著羔羊的餓狼，耐心等待著最後一擊的時刻。
“想過去？先踏過我的屍體！”秦蒼突然暴喝一聲，猛地將長刀橫在胸前。他的體內突然爆發出一股遠超之前的氣息，皮膚下的血管一根根凸起，泛著不正常的赤紅——這是斬蛇衛的禁術“燃血咒”，以燃燒自身精血為代價，換取短時間內的力量暴漲。此刻的他，已經做好了同歸於儘的準備。
林幽的腳步沒有停頓，隻是微微歪了歪頭，似乎對秦蒼的掙紮感到不解。在他的本能認知裡，眼前的生物不過是待宰的獵物，任何抵抗都是徒勞。他猛地加速，右臂的巨爪帶著火焰橫掃，直取秦蒼的頭顱。
秦蒼眼中閃過一絲決絕，他不退反進，側身避開巨爪的同時，長刀順著林幽的手臂滑過，刀刃上的“驅邪膏”與林幽的鱗甲接觸，發出“滋滋”的灼燒聲。淡藍色的火焰在鱗甲上燃起，林幽發出一聲痛苦的嘶吼，左臂猛地揮出，帶著毒液的利爪狠狠拍在秦蒼的胸口。
“噗——”秦蒼噴出一大口鮮血，身體如同斷線的風箏般倒飛出去，重重撞在殘破的城牆上，長刀也脫手落在一旁。他掙紮著想爬起來，卻發現胸口的骨頭已經碎裂，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撕裂般的疼痛。
林幽緩步走到秦蒼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猩紅的眼眸裡，映出秦蒼狼狽的模樣。他伸出巨爪，抓住秦蒼的肩膀，將他提了起來。秦蒼的身體在巨爪下不斷顫抖，卻死死地盯著林幽，眼中沒有恐懼，隻有一絲牽掛與不甘。
“你……你這怪物……就算我死了……也絕不會讓你……傷害關內的百姓……”秦蒼的聲音微弱，卻帶著堅定的信念。他的腦海裡，突然閃過臨行前的畫麵——妻子蘇婉站在門口，手裡抱著剛滿三歲的兒子念念，念念手裡還抓著他親手做的小木劍，奶聲奶氣地說：“爹爹，你要早點回來，陪我玩劍。”蘇婉則紅著眼眶，遞給他一塊織著“平安”二字的錦帕：“蒼哥，一定要活著回來，我和念念等你。”
那畫麵如此清晰，仿佛就在昨天。秦蒼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溫柔的笑意。他想起念念第一次叫“爹爹”時的喜悅，想起蘇婉為他縫補盔甲時的專注，想起一家人圍在火爐旁吃飯時的溫馨……這些記憶，是他守護這片土地的全部意義。
林幽似乎察覺到了秦蒼的異樣，他微微皺眉，巨爪猛地收緊——他要吞噬眼前這具身體裡殘存的力量，就像吞噬之前的那些獵物一樣。黑色的霧氣從林幽的掌心冒出，開始纏繞秦蒼的身體，將他的生命力一點點抽離。
秦蒼的意識逐漸模糊，身體也開始變得冰冷。但他的腦海裡，依舊是家人的身影。他用儘最後一絲力氣，喃喃道：“婉婉……念念……爹爹……對不起你們……不能……陪你們了……”話音未落，他的頭便無力地垂了下去，眼中的光芒徹底熄滅。
就在秦蒼的生命徹底消散的瞬間，他腦海裡那些關於家人的記憶碎片，隨著生命力一同被林幽吞噬。原本隻是本能吸收力量的林幽，突然渾身一震，黑色霧氣的流動也瞬間停滯。
那些記憶碎片，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在他混沌的意識裡激起了層層漣漪。他“看到”了一個溫柔的女子，抱著一個可愛的孩子，站在門口揮手；他“聽到”了孩子奶聲奶氣的呼喚，聽到了女子溫柔的叮囑；他甚至“感受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溫暖，那是被人牽掛、被人等待的感覺。
這種感覺如此陌生，卻又如此熟悉。林幽的動作瞬間凝滯，抓著秦蒼屍體的巨爪也微微鬆開。猩紅的眼眸裡，第一次出現了迷茫的神色，不再是純粹的獸性與暴虐。他的腦海裡，似乎有什麼東西被觸動了，一些模糊的畫麵開始閃現——一個穿著白衣的女子，溫柔地笑著叫他“阿幽”；一個穿著黑衣的男子，拍著他的肩膀說“林幽，以後我們就是兄弟了”。
那些畫麵一閃而過，快得讓他無法捕捉。但那瞬間的溫暖，卻在他冰冷的意識裡，留下了一道微弱的印記。他低頭看著手中秦蒼的屍體，又看了看周圍屍橫遍野的景象，猩紅的眼眸裡，第一次流露出一絲困惑——他為什麼要這樣做？這些被他殺死的生物，是不是也像秦蒼一樣，有著牽掛的家人？
這個念頭剛一出現，就被體內洶湧的獸性瞬間壓製。林幽猛地甩了甩頭，仿佛想驅散這些陌生的想法。他將秦蒼的屍體扔在地上，不再去看，轉身朝著關內走去。
但他的步伐，卻沒有之前那麼堅定了。每走一步，腦海裡都會不由自主地閃過那些記憶碎片中的畫麵——蘇婉溫柔的笑容，念念可愛的模樣，還有那從未有過的溫暖。這些畫麵，如同種子一般，在他被獸性占據的意識裡，悄悄埋下了一顆名為“人性”的種子。
遠處，殘存的士兵看著林幽離去的背影，一個個都癱坐在地上，大口地喘著氣。他們不知道，剛才那短暫的凝滯，對林幽來說，意味著什麼。他們隻知道，這場噩夢般的屠殺，暫時告一段落了。
而林幽自己，也不知道這顆種子會帶來什麼。他隻是本能地覺得，剛才那些陌生的感覺，讓他很不舒服，卻又有一種莫名的渴望。他搖了搖頭，試圖將這些想法驅散，繼續朝著關內走去。但他沒有發現，他猩紅的眼眸裡，那純粹的暴虐，已經悄悄淡了一絲，多了一抹不易察覺的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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