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書房的鎏金銅爐被打翻在地，燃到一半的龍涎香滾落在金磚上，火星濺起，燒黑了明黃色的地毯。樞密院正使周烈的佩刀已經出鞘，寒芒直指戶部尚書李默的咽喉，刀刃上的血氣還未散儘——方才爭吵最烈時，他一刀劈碎了禦案的一角，木屑飛濺到老皇帝的龍袍上，卻沒人敢伸手去拂。
“李默！你敢再說一句交出國師大人，我先斬了你這貪生怕死之徒！”周烈的吼聲震得房梁上的灰簌簌掉落，他身後的幾名禁軍將領也紛紛拔出刀，甲胄碰撞的“哐當”聲在死寂的禦書房裡格外刺耳，“皇朝百年基業，豈能靠犧牲支柱苟活？林幽小兒不過是得了些邪術，我等率禁衛死戰，未必不能將他斬於宮前！”
李默臉色發白，卻梗著脖子不肯退：“周烈你瘋了？九轉天龍陣已破！死士營不敢上前！林幽一步踏碎青石板，歸墟氣息連皇宮的琉璃瓦都開始發黑——你所謂的死戰，不過是讓禁衛去填歸墟的窟窿！”他身後的幾名文官也跟著附和，有人抖著手裡的奏折，聲音發顫：“陛下，臣等查過秘檔，玄重國師早年與歸墟一脈早有牽扯，林幽的目標本就是他！犧牲一人保全百萬軍民，這才是社稷之幸啊！”
“放屁！”周烈一腳踹翻旁邊的花架，青瓷花瓶摔在地上，碎片濺到一名文官的腿上，鮮血瞬間滲了出來，“國師大人為皇朝鎮住西域蠱禍、北境妖潮，若不是他，你等早成了妖獸的口糧！如今危難當頭，你們不思抵抗，反倒要賣了國師？我周烈第一個不答應！”
老皇帝坐在龍椅上，手指死死摳著扶手上的龍紋，指節泛白。他看著眼前劍拔弩張的兩派，看著地上的血跡和碎片，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咳得腰都彎了下去。旁邊的大太監急忙遞上帕子，展開一看，帕子上竟染了點點猩紅。
“都……都給朕住口……”老皇帝的聲音微弱得像風中殘燭，他抬起頭，目光掃過眾人，卻沒了往日的威嚴，隻剩下疲憊和絕望，“玄重不能交……他若死了，皇朝再無鎮得住場麵的人……可林幽……林幽的力量……”他話沒說完，窗外突然傳來一陣“哢嚓”聲——眾人轉頭看去，隻見皇宮最高的角樓頂端，那隻鎏金銅鳳的翅膀竟在歸墟氣息的侵蝕下，緩緩扭曲、發黑，最後“啪”地一聲斷落在地，砸起一片塵土。
禦書房裡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都盯著那截斷落的銅鳳，臉色比剛才更白。連周烈握著刀的手，都微微顫抖了一下——角樓銅鳳是用西域玄鐵混合黃金鑄造，水火不侵，如今竟被無形的氣息絞斷，林幽的力量，比他們想象的還要恐怖。
“陛下！”一名宦官連滾帶爬地衝進禦書房，臉上滿是驚恐，“不好了！林幽已經走到承天門外了！他腳下的黑紋順著街道蔓延，已經纏上了承天門的石柱！石柱上的龍紋……龍紋正在消失！”
“什麼？”周烈猛地轉頭，眼中閃過一絲慌亂，卻還是強撐著喊道，“傳我命令！調禦林衛守住承天門！用玄鐵鎖鏈封門！再……再請護國寺的高僧來，讓他們用佛門金光阻一阻歸墟氣息！”
“來不及了！”李默突然尖叫起來，他指著窗外，聲音都變調了，“你們看！承天門的方向！”
眾人湧到窗邊，隻見承天門的方向，一股灰黑色的霧氣正緩緩上升。霧氣中，承天門那兩扇重達千斤的朱紅大門，正像紙糊的一樣，被無形的力量一點點撕裂。門上的銅釘紛紛脫落，掉在地上就被黑紋吞噬，連一點聲響都沒有。而更遠處，林幽的身影已經清晰可見——他依舊穿著那件洗得發白的粗布長衫，一步步朝著皇宮走來，每走一步，地麵就震顫一下，像是在為舊皇朝敲喪鐘。
“周大人，玄鐵鎖鏈還沒備好……護國寺的高僧說，歸墟氣息克製佛門金光，他們不敢來……”一名禁軍小校跑進來，聲音帶著哭腔。
周烈的刀“哐當”一聲掉在地上。他看著遠處的林幽，看著身邊瑟瑟發抖的文官，突然露出一抹慘笑：“好……好一個歸墟行者……好一個大廈將傾……”他猛地彎腰撿起刀，轉身指向李默：“既然你們要交出國師，那先過我這關！今日我周烈便守在這裡，誰敢動國師一根手指頭，我便斬了誰！”
李默嚇得後退一步，卻被身後的文官推了一把，隻能硬著頭皮喊道：“周烈你這是謀逆！陛下還在這兒！你敢動刀？”
“謀逆？”周烈大笑起來，笑聲裡滿是悲涼，“林幽都要打進來了，皇朝都要沒了，還談什麼謀逆？我周烈隻知道，不能讓皇朝死得這麼窩囊！”他說著，揮刀朝著旁邊的一根盤龍柱劈去，刀光閃過，石柱上的龍紋被劈出一道缺口，黑色的霧氣瞬間從缺口湧入，順著石柱蔓延開來。
老皇帝看著這一幕，突然眼前一黑，差點從龍椅上摔下來。大太監急忙扶住他，卻聽見老皇帝喃喃自語：“完了……都完了……內亂……外患……這皇都……是真的要殞落了……”
而此刻的承天門外，林幽正站在斷裂的朱紅大門前。他抬頭看著皇宮深處那座最高的宮殿，眼中的黑芒更盛。禦書房裡的爭吵聲、刀劍碰撞聲，甚至老皇帝的咳嗽聲，都清晰地傳入他耳中。他嘴角勾起一抹冷意——皇室的分裂，本就在他的預料之中。
他抬起腳，朝著皇宮深處走去。腳下的黑紋順著承天門的石柱蔓延，將石柱上的龍紋一點點吞噬。遠處的宮殿裡，已經有禁軍開始逃跑，也有人拿起武器，卻在看到林幽的身影時，雙腿發軟，連站都站不穩。
歸墟的氣息，像一張無形的網，將整個皇宮籠罩。而網中央的皇室，正在這場內亂與外患中，一點點走向崩塌。
就在這時，皇宮西側突然傳來一陣驚天動地的轟鳴聲。林幽停下腳步，轉頭望去——隻見一道巨大的黑影從地麵下緩緩升起，那黑影通體由白骨構成，身軀比皇宮的角樓還要高，一雙空洞的眼眶裡，燃燒著幽藍色的火焰。
龍骸巨像。
林幽的眼中閃過一絲了然。看來，皇室最後的底牌，終於要亮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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