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氣在光團外圍戛然而止,像是被一道無形的屏障隔開。林幽懸浮在虛空裡,距離那片散發著暖光的意識聚合體不過丈許,連光團裡流淌的“情緒”都清晰可觸——那是一種混雜著安心、依賴與隱秘不安的波動,像一群蜷縮在巢穴裡的幼獸,既貪戀巢穴的溫暖,又害怕外界的風。
他沒有貿然靠近,而是先將意識化作一縷細絲,輕輕探向光團。指尖剛觸到光團的表層,無數畫麵就像決堤的洪水,瞬間湧入他的腦海:有白發老人坐在院門口,等著永遠不會回來的子女;有孩童在草地上追逐蝴蝶,蝴蝶卻總在指尖前消散;有戰士握著斷裂的劍,一遍遍重複著“如果當時再快一點”的囈語……
每一個畫麵都是一個完整的夢境,每一個夢境裡都藏著一份“未完成的執念”。林幽甚至能分辨出,某個反複出現“修補破碗”畫麵的光點,來自三年前皇都裡一位失去女兒的陶匠——那隻碗是女兒生前最後一件作品,碎在影獸破城的那天。
“原來如此……”林幽輕聲呢喃。這些光點不是憑空生成的,而是“永恒之蛇”從萬千生靈的意識裡剝離的“執念碎片”。它將這些碎片編織成夢境,讓生靈沉溺在“未破碎”的假象裡,而自己則以這些執念為食,漸漸凝聚成龐大的集體意識。
他試著將意識再深入一層。這一次,他觸碰到的不再是單個的夢境,而是所有光點共同交織的“核心意誌”。沒有具體的聲音,隻有一段段模糊的意念在傳遞:“不要醒……醒來會疼……”“這裡很暖……外麵是空的……”“不要散……散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這些意念幼稚得像剛學會說話的孩子,卻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固執。林幽突然明白,所謂的“永恒之蛇”,根本不是什麼有意識的“敵人”——它更像一個由無數恐懼凝聚而成的“意識繭”,將所有不願麵對現實的執念包裹起來,拒絕接受“失去”與“虛無”的結局。
光團似乎察覺到了他的窺探,表層的光點開始微微顫抖,暖光也變得忽明忽暗。一股強烈的“恐懼”情緒湧來,不是針對林幽的敵意,而是對“外來者”的本能排斥,仿佛害怕他會戳破這層脆弱的繭。有幾個靠近邊緣的光點甚至開始閃爍,像是要從光團裡脫離,卻又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拉了回去——它們既渴望逃離,又不敢麵對外麵的虛無。
林幽的目光落在光團最中央的位置。那裡有一個比其他光點亮上數倍的“核心光點”,周圍的光點都圍繞著它旋轉,像是在尋求庇護。他集中精神看向那個核心光點,畫麵瞬間清晰起來:那是一個穿著粗布衣裳的小女孩,正抱著一隻斷耳的布偶,坐在一片漆黑的空間裡,一遍遍地說:“媽媽,我不想走……我想回家……”
這個小女孩的意識,竟然是整個集體意識的“錨點”。林幽想起古籍裡的記載:當萬千執念彙聚時,往往會有一個最純粹、最強烈的執念成為“核心”,其他執念都會圍繞它凝聚。這個小女孩,大概是“永恒之蛇”最初吞噬的執念——或許她在很小的時候就死了,連“家”的記憶都停留在最溫暖的時刻,這份對“家”的渴望,成了所有執念的“共同歸宿”。
“你怕的不是我,是歸墟,對嗎?”林幽對著光團輕聲說。他能感受到,當“歸墟”兩個字在意識裡響起時,整個光團都劇烈地顫抖了一下,核心光點裡的小女孩甚至捂住了耳朵,發出無聲的啜泣。
歸墟代表著“終結”與“虛無”,正是這個集體意識最恐懼的東西。它用儘力量編織夢境,就是為了對抗“歸於虛無”的命運。可它不知道,越是拒絕,就越容易被執念束縛,最終變成一個無法掙脫的“永恒囚籠”——不僅囚禁了彆人的執念,也囚禁了自己。
林幽緩緩收回意識。光團的顫抖漸漸平息,暖光也恢複了之前的亮度,但他能感覺到,那層看似溫暖的“意識繭”,其實脆弱得不堪一擊。隻要輕輕施加一點歸墟之力,這些光點就會像泡沫一樣破碎,重新歸於虛無。
但他沒有這麼做。此刻的他,心裡沒有之前的戰意,隻有一種複雜的平靜。他看著眼前這個由恐懼和執念凝聚而成的“永恒”,突然明白,自己之前對“歸墟”的理解,或許還不夠完整——歸墟不僅僅是“毀滅”,更是對“執念”的“解脫”。
光團還在緩緩蠕動,核心光點裡的小女孩依舊抱著布偶,沉浸在自己的夢裡。林幽知道,他不能再像之前那樣,用蠻力對抗這個集體意識。要終結這場永恒的夢境,他需要找到一個既能化解執念,又能安撫這份恐懼的方法。
他的目光變得堅定起來。既然“永恒”的本質是恐懼虛無的稚嫩意識,那他要做的,就不是簡單的“摧毀”,而是用歸墟之力,引導這份意識接受“終結”的真相——隻有先接受虛無,才能真正擺脫執念的束縛。
林幽緩緩抬起手,掌心的歸墟之力不再像之前那樣冰冷銳利,而是變得柔和了許多。他沒有立刻發動力量,而是靜靜地看著光團,像是在給這個稚嫩的集體意識,最後一點沉溺在夢裡的時間。
霧氣在遠處翻滾,法則絲線依舊在巡邏,可此刻的林幽,已經找到了終結這場夢境的方向。下一章,他將邁出最關鍵的一步——不是對抗,而是“接納”與“轉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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