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縷陽光越過皇都的斷牆時,先落在了南城根的一片瓦礫上。碎磚縫裡,一株嫩綠的狗尾草正頂著露珠發抖,葉片上還沾著去年戰火留下的黑灰,卻在晨光裡倔強地舒展開卷邊——這是三個月來,皇都第一次迎來沒有霧氣、沒有幻境的朝陽。
牆根下的防空洞入口,一塊沉重的石板被緩緩推開。張老漢扶著洞壁探出頭,渾濁的眼睛先是被陽光刺得眯起,隨後便瞪得發亮:“亮……是真的亮……”他伸手去接落在掌心的陽光,暖融融的溫度順著指縫鑽進骨子裡,驅散了洞穴裡殘留的濕冷,也驅散了這些日子纏在心頭的“噩夢感”。
上個月還籠罩全城的灰蒙蒙霧氣,此刻已消散得無影無蹤。原本被幻境扭曲的街道,露出了真實的模樣:歪斜的店鋪招牌掛在斷梁上,門前的石階裂著縫,卻再沒有“熱鬨街市”的虛假幻影;城中央的鐘樓塌了半邊,鐘錘埋在瓦礫堆裡,卻再沒有“孩童追逐”的幻聽。空氣裡沒有了焦糖的甜膩、粥香的粘稠,隻有雨後泥土的腥氣,混著新生草木的淡青味,清新得讓人想深呼吸。
“爹!外麵安全嗎?”洞裡傳來小孫子怯生生的聲音。張老漢回頭,笑著招手:“出來吧娃,沒事了!你看那草,都冒芽了!”
第一個孩子跑出來時,還下意識地攥著張老漢的衣角,眼睛警惕地掃過周圍。可當他看到瓦礫堆裡那株狗尾草,看到遠處斷牆上停著的麻雀,突然鬆開手,蹲下身去摸草葉:“綠的!是真的草!”他的聲音裡帶著驚喜,引來更多孩子從洞裡跑出來,圍著那株草嘰嘰喳喳,有人還小心翼翼地摘下一片葉子,放在嘴裡嚼了嚼,皺著眉說“有點澀”,卻笑得比誰都開心。
更多幸存者陸續從藏身的洞穴、地窖、斷牆後走出來。一個抱著孩子的婦人,剛走出地窖就哭了——她的家就在不遠處的巷子裡,雖然屋頂塌了,可院牆上她去年種的爬牆虎,竟從斷磚裡鑽了出來,嫩綠的藤蔓纏著殘垣,像在守護著什麼。她抱著孩子走過去,指尖輕輕碰了碰藤蔓,眼淚落在泥土裡,卻笑著說:“還在……都還在……”
幾個年輕漢子扛著木棍,沿著街道慢慢探查。之前總在眼前晃的“戰友歸來”“親人團聚”的幻境,此刻連影子都沒有。他們走到南城的戰場遺址,那裡還留著影獸的爪痕,卻再沒有“未死戰友”的幻影,隻有風卷著沙塵,掠過斷矛的尖梢。“是真的……噩夢醒了……”一個漢子蹲下身,摸著戰友的墓碑,聲音有些哽咽,卻不再是之前的崩潰,而是帶著釋然的平靜。
街角處,有人點燃了第一堆篝火。枯枝在火裡劈啪作響,火苗舔著鐵鍋,裡麵煮著從城外打來的溪水,混著幾顆曬乾的野果。圍著篝火的人越來越多,有人拿出藏了很久的乾糧,掰成小塊分給孩子;有人拿出針線,縫補破了的衣裳;有人靠在斷牆上,看著天上的雲,慢慢閉上眼睛——不是之前的“沉溺夢境”,而是安心的小憩。
隻有幾個老人,坐在城牆根下,望著虛空的方向,眼神裡帶著疑惑。“你們有沒有覺得……”一個拄著拐杖的老人開口,“那霧散的時候,好像有什麼東西……輕輕碰了下心口?”沒人能說清那是什麼,隻記得最後一次陷入幻境時,夢裡突然多了股“溫和的力量”,像有人在耳邊說“該醒了”,然後幻境就碎了,霧氣也散了。
“是神嗎?”有人小聲問。
“不像……”另一個老人搖了搖頭,“沒聽見打雷,沒看見金光,倒像……像有人替咱們把‘纏人的夢’摘走了。”
沒人知道答案。但所有人都明白,這場持續了三個月的“永恒噩夢”,真的結束了。陽光越來越暖,照在每個人的臉上,照在新生的草芽上,照在坍塌的屋頂上。皇都的廢墟還在,傷痛也還在,可希望已經像磚縫裡的草芽,悄悄冒了頭。
遠處的田野裡,有人開始翻耕土地,準備種下新的種子;河邊,有人拿著水桶,去打水洗衣;甚至有人找出了藏起來的樂器,坐在斷牆下,斷斷續續地彈起了曲子。音符落在陽光裡,落在瓦礫上,落在每個人的心裡,像在為這個“新生”的世界,奏響第一支溫柔的歌。
而在無人能及的虛空裡,林幽周身的歸墟域壁,似乎也感受到了這份暖意,光紋流轉的速度慢了幾分,體內的循環光軌,也泛著更柔和的光。他沒有看向現實,卻能清晰地感知到那些鮮活的氣息——孩子的笑聲、篝火的暖意、草木的生長,這些都是他守護的“真實”,也是他成為“循環”的意義。
日光繼續在廢墟上蔓延,將陰影一點點驅散。幸存者們的身影,在陽光下拉得很長,像一道道重新站起來的“希望”,朝著未來,慢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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