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部的命令,和一塊巨石似的,壓在了獨立旅所有乾部的頭上。
扒鐵路,炸橋梁,這話說起來痛快。
可沒炸藥,啥都是白扯。
旅裡那簡陋的兵工廠,也就勉強複裝些子彈,或者用土法子造些威力不大的黑火藥手榴彈。
用那玩意兒去炸鋼筋水泥的鐵路大橋,跟撓癢癢沒啥兩樣。
“他娘的,這叫什麼事啊!”
李雲龍在指揮部裡急得直轉圈。
“這不是讓咱們拿著燒火棍去捅天嗎?沒炸藥,怎麼乾?難道讓戰士們扛著腦袋去撞橋墩子?”
指揮部裡,誰也想不出辦法。
就在所有人都覺得這個計劃要黃的時候,一封從延安來的加急電報,又到了獨立旅。
電報上說,為支持獨立旅的破襲計劃,延安總部決定,派一支由總部兵工部最頂尖的技術員組成的專家小組,過來協助獨立旅,攻克技術難關。
這個消息,讓李逍遙精神一振。
他清楚,自己腦子裡雖然有超越時代的知識,但要把這些知識變成東西,離不開經驗豐富的老手。
三天後,這支專家小組,風塵仆仆地到了獨立旅的駐地。
小組一共五個人,帶隊的,是個五十歲上下的中年人。
他個子不高,皮膚黝黑,滿手都是洗不掉的油汙和老繭,一條腿有點瘸,走路一高一低。
他叫黃誌,因為在兵工這行裡是老資格,大夥兒都習慣叫他“老黃”。
老黃是八路軍兵工體係裡的元老,早年還在漢陽兵工廠乾過,見過的槍炮比好多人見過的米都多。
李逍遙親自到村口去接。
看到老黃一行人那滿身的疲憊,他心裡熱乎乎的。
“黃專家,一路辛苦了。”
李逍遙迎上去,緊緊握住老黃的手。
老黃打量著眼前這個比他想的年輕太多的旅長,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黃牙。
“李旅長客氣了。我們這些人,就是給你們前線打仗的弟兄們,遞炮彈的。你們不辛苦,我們就不辛苦。”
他是個實在人,沒半句客套。
顧不上歇腳,也顧不上喝口水,老黃一行人,直接就紮進了獨立旅那個所謂的“兵工廠”。
兵工廠設在村子後頭的幾孔破窯洞裡。
當老黃看到眼前的景象時,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上,神情一下子就僵住了。
幾座用黃泥和石頭壘起來的土法煉鐵爐,正冒著黑煙。
幾台吱呀作響,得靠人手搖才能轉動的老舊鑽床,就是這裡最精密的家當了。
空氣裡,全是煤煙和刺鼻的硫磺味。
這就是獨立旅的全部家底。
老黃的一個年輕徒弟,看著眼前的景象,忍不住小聲嘀咕。
“老師,這……這地方,連個像樣的車床都沒有,怎麼造炸藥啊?”
老黃沒說話,他隻是默默地走進去,蹲下身,撚起一點地上撒的火藥,放在鼻子底下聞了聞,又用手指撚了撚。
“硝,硫,碳。配比不對,硫加得太多了,燒不透,威力至少差了三成。”
他站起身,又檢查了一下兵工廠自己造的手榴彈。
那是一種用生鐵鑄的,樣子很糙的木柄手榴彈。
“鑄鐵的彈體太脆,炸的時候,形成的破片太少,殺傷半徑頂多五米。這東西,扔出去也就是聽個響。”
老黃的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
他看著陪同的兵工廠廠長,搖了搖頭。
“廠長同誌,我把醜話說在前頭。靠你們現在這個條件,彆說造炸鐵路的烈性炸藥,就是想把手榴彈的威力提上去,都難如登天。”
廠長是個老紅軍,被老黃說得滿臉通紅,低著頭,一句話也說不上來。
老黃的話,讓兵工廠所有人的心,都涼了半截。
連總部派來的頂尖專家都這麼說,那看來是真的沒戲了。
天黑後。
李逍遙把一臉愁容的老黃,請到了自己的指揮部。
指揮部的桌子上,沒酒沒菜,隻有兩碗熱氣騰騰的白開水。
“黃專家,今天看了我們的兵工廠,是不是很失望?”
李逍遙遞過去一碗水,平靜地問。
老黃歎了口氣,端起碗,一口氣喝乾了。
“李旅長,不是我潑你冷水。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你們的條件,實在是……太差了。”
“彆說造梯恩梯那種高級貨了,就是想造出合格的硝化甘油炸藥,都沒有那個設備和原料。”
老黃的話,差不多給這次技術攻關,判了死刑。
李逍遙沒反駁,他隻是從桌子底下,拿出一遝厚厚的圖紙。
圖紙是用最糙的草紙畫的,上麵的線條,是用燒過的木炭筆畫的。
他把圖紙,在老黃麵前,一張張攤開。
“黃專家,你再看看這個。”
老黃起初沒怎麼在意,以為是李逍遙自己琢磨的什麼土法子。
可當他的視線,落到第一張圖紙上時,他的神情,就變了。
那是一張改良的,利用現有土高爐和陶土罐,進行硝酸提純的工藝流程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