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點點亮了起來。
東方的天際,先是泛起一抹魚肚白,然後慢慢被一層灰蒙蒙的晨光所取代。
喧囂了一夜的山野,隨著白天的到來,又恢複了平靜。
鳥兒開始在林間鳴叫,田地裡,也出現了早起下地乾活的農夫的身影。
平漢鐵路沿線,一切看起來都和往常一樣。
日軍的巡邏隊,依舊按部就班地在鐵軌上巡視。
各個據點和炮樓裡的哨兵,打著哈欠,準備換崗。
沒有人察覺到,就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就在那些看似平靜的山林,溝壑,甚至是村莊的廢墟之中,一場巨大的風暴,正在悄然積蓄著力量。
獨立旅的近萬大軍,已經全部抵達了預定的攻擊位置。
他們像水珠融入大海一樣,消失在了這片廣袤的土地上。
石門車站外,那片雜草叢生的亂墳崗裡。
李雲龍的一團主力,就潛伏在這裡。
戰士們兩個一組,三個一群,躺在那些高低不平的墳堆之間。
他們的身上,蓋著撒了泥土和枯草的偽裝網,和周圍的環境,完美地融為了一體。
從遠處看,這裡就是一片荒涼的墳地,沒有任何生命的氣息。
李雲龍自己,就趴在一個最大的墳包後麵。
他舉著望遠鏡,一動不動地盯著幾百米外的石門車站,已經整整一個小時了。
他的眼睛裡,布滿了血絲,但眼神卻銳利如鷹。
他身邊的張大彪,小聲地向他彙報著偵察兵剛剛傳回來的情報。
“團長,都摸清楚了。車站裡,鬼子一個加強中隊,偽軍一個營。東邊是他們的軍火庫,西邊是糧倉。那座最高的建築,是鬼子的指揮樓。”
李雲龍放下望遠鏡,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他娘的,跟咱們偵察兵說的一樣。告訴弟兄們,都把屁股給老子夾緊了!誰要是敢在總攻前,弄出一點動靜,老子回去親手斃了他!”
“是!”張大彪壓低聲音回答。
幾十公裡外,滹沱河大橋下。
丁偉二團的工兵排長王虎,正帶著他的弟兄們,做著最後的準備。
他們在夜色的最後掩護下,已經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到了橋下。
此刻,幾個水性最好的戰士,正潛入冰冷的河水中,將一個個用油布包裹得嚴嚴實實的炸藥包,牢牢地固定在粗大的橋墩上。
河水冰冷刺骨,但沒有一個人吭聲。
王虎自己,則趴在岸邊的蘆葦叢裡,手裡緊緊攥著一卷細細的引線。
引線的另一頭,連接著橋墩上的所有炸藥。
隻要他拉動引線,這座橫跨在滹沱河上的鋼鐵巨龍,就會在瞬間被炸成兩截。
孔捷的三團,任務是摧毀一段險要的鐵路隧道。
他們的突擊隊,就埋伏在隧道兩側陡峭的山坡上。
戰士們用工兵鏟,在堅硬的土坡上,挖出了一個個簡易的單兵掩體。
他們的人和槍,都藏在掩體裡,從外麵看,根本發現不了任何痕跡。
他們的腳下,就是那黑洞洞的隧道口。
一列日軍的巡邏火車,剛剛從隧道裡呼嘯而過,帶起的風,吹得山坡上的草木一陣搖晃。
時間,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白天的潛伏,對所有戰士來說,都是一場巨大的煎熬。
太陽越升越高,炙烤著大地。
潛伏在墳地裡的戰士們,忍受著烈日的暴曬,汗水順著臉頰流下來,和泥土混在一起,奇癢無比。
但沒有一個人敢動一下,去擦一把汗。
潛伏在河邊的戰士們,則要忍受著蚊蟲的輪番攻擊。
那些毒蚊子,專往人臉上,脖子上叮,不一會兒,就起了一個個大包。
但所有人,都像石頭一樣,趴在那裡,紋絲不動。
一個一團的年輕戰士,第一次參加這樣的大行動,心裡緊張得不行。
他的呼吸,不知不覺變得有些急促。
他旁邊的老班長,沒有說話,隻是伸出手,在他的肩膀上,重重地按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