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獨立旅根據地五十公裡外,一處廢棄的破廟裡。
幾堆篝火燒得正旺,卻沒有一絲煙霧透出廟頂的破洞。火堆上烤著處理乾淨的野兔,油脂滴落在火上,發出“滋滋”的輕響。
十幾個穿著八路軍軍服,但身形和氣質都截然不同的人,正圍坐在火堆旁,沉默地擦拭著手中的武器。
武器五花八門,有帶精巧瞄準鏡的三八式步槍,有槍身短小、便於攜帶的衝鋒槍,還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造型古怪的匕首和工具。
這些人,就是代號“黑龍”的日軍特種作戰小組。
在破廟最深處的一尊缺了腦袋的佛像下,一個麵容削瘦、顴骨高聳的男人,正借著火光,仔細研究著一張剛剛送達的地圖。
此人就是這支部隊的指揮官,黑田東彥,帝國陸軍特種作戰研究室的高級教官。
眼神像鷹一樣銳利,仿佛能看透紙背。
一份寫在草紙上的情報,就攤在膝蓋上。
“德國專家……秘密轉移……”
黑田東彥的指尖,輕輕劃過那幾個字,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一個副官模樣的隊員湊了過來,壓低了聲音,語氣裡帶著一絲興奮。
“隊長,情報來源已經確認,是我們安插在八路內部最可靠的‘鼴鼠’傳出來的。據說,獨立旅高層為了這件事,吵得不可開交。”
“支那人被我們上次的行動嚇破了膽,現在就像一群受驚的兔子,急著把那些德國佬轉移出去。這對我們來說,是天賜良機!”
副官繼續說道:“隻要我們能在這條路線上設伏,抓住或者乾掉這些德國專家,不僅能徹底摧毀獨立旅的軍工夢,更是對筱塚義男將軍閣下最好的交代!這可是天大的功勞!”
周圍幾個隊員聽到這話,也都露出了貪婪和興奮的神色。他們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再次出手,用八路軍的鮮血來洗刷陽明堡的恥辱。
然而,黑田東彥卻像是沒聽到一樣,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那張簡陋的情報。
“太容易了。”
許久,才緩緩開口,聲音沙啞,像兩塊石頭在摩擦。
“這份情報,來得太容易了。”
副官愣了一下:“隊長,您的意思是?”
黑田東彥站起身,走到破廟門口,看著外麵漆黑如墨的夜色。
“你不覺得,這就像一個寫好了的劇本嗎?”
轉過頭,銳利的目光掃過副官的臉。
“我們剛剛用一次完美的突襲,展現了我們的實力,殺了他們的人,留下了我們的徽章。按照正常邏輯,他們現在應該像刺蝟一樣,豎起全身的刺,龜縮在巢穴裡,緊張地防備我們下一次的攻擊。”
“可他們做了什麼?”
黑田東彥冷笑一聲。
“他們居然在這個節骨眼上,選擇轉移他們最重要的資產——那批德國專家。而且,轉移的路線、時間,都這麼‘湊巧’地被我們最可靠的線人搞到了。”
“你不覺得,這隻兔子,肥得有點不正常嗎?”
踱回火堆旁,拿起一根樹枝,撥弄著火焰。
“我研究過這個李逍遙。從黑雲寨,到南口,再到陽明堡。這個人,心思縝密,手段狠辣,從不打無準備之仗。會犯下這麼明顯的錯誤,把自己的命門暴露給我們?”
副官臉上的興奮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絲凝重。
“隊長的意思是……這可能是個陷阱?”
“我從不相信天上會掉餡餅。”
黑田東彥的語氣裡,帶著一種老獵人特有的多疑和謹慎。
“真正的獵人,在看到一隻毫無防備的獵物時,首先要做的,不是撲上去,而是觀察周圍有沒有彆的獵人留下的陷阱。”
被這麼一分析,所有隊員都冷靜了下來。
是啊,對手,是那個策劃了奇襲陽明堡的李逍遙。
一個能把筱塚義男氣得吐血昏厥的家夥,會這麼輕易地犯下如此低級的錯誤嗎?
“那……隊長,我們該怎麼辦?放棄這個目標嗎?”副官問道。
放棄?
黑田東彥的字典裡,沒有這兩個字。
回到地圖前,目光在那條預定的轉移路線上逡巡。
“不,我們不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