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峰的瞳孔,在那一瞬間收縮成了針尖。
他的呼吸沒有停滯,心跳也沒有加速,整個人反而進入了一種絕對的、冰冷的冷靜狀態。
像一頭發現了獵物蹤跡的孤狼。
他沒有下達任何命令。
隻是緩緩地,極其輕微地,用手指在身下的岩石上敲擊了兩下。
這是偵察連內部的暗號。
【一級警戒,發現目標】。
身後的戰士們,像一群被施了定身術的雕像,瞬間與周圍的灌木、岩石融為一體。
每個人的肌肉都繃緊了,但氣息卻放得極緩,極長。
偽裝,是他們的本能。
耐心,是他們最好的武器。
山坡下,那個伸著懶腰的“礦工”打完了哈欠,又恢複了那副懶洋洋的模樣,靠在牆角,眯著眼睛,仿佛真的在享受冬日裡難得的暖陽。
可陳峰的望遠鏡,再也沒有從他身上移開。
他看到了那人看似放鬆的站姿下,雙腳微微分開,重心穩固,是一個隨時可以發力暴起的格鬥姿勢。
他看到了那人裸露在外的、布滿老繭的手指,指節粗大,那是常年握槍才會留下的痕跡。
他還看到了那人脖頸處,一道淺淺的白色印痕,那是長期佩戴軍用鋼盔留下的曬痕。
一個,兩個,三個……
陳峰的望遠鏡,像一把最精細的手術刀,開始解剖整個礦區。
很快,他發現了更多的“礦工”。
他們有的在井架下修理器械,有的推著礦車來回走動,有的三三兩兩聚在一起抽煙聊天。
表麵上看,一切都再正常不過。
可是在陳峰的眼裡,這些人,全都是破綻。
他們的步伐,他們的站姿,他們下意識警戒四周的動作,都帶著一股濃得化不開的軍人味。
而且,是精銳軍人才有的味道。
“二號位,左前方,一百五十米,機槍暗堡。”
一個壓得極低的聲音,從陳峰身邊的草叢裡傳來。
是副連長,王海。
他的手裡,也舉著一架望遠鏡。
陳峰的鏡頭立刻移了過去。
那是一堆看似隨意堆放的煤矸石。
但在煤堆的縫隙裡,他看到了一個用鋼板加固過的、偽裝得天衣無縫的射擊孔。
黑洞洞的,像一隻擇人而噬的眼睛。
如果不是王海提醒,就算從旁邊走過去,也絕對發現不了。
“五號位,礦區東南角,高壓電網。”
“七號位,通往後山的小路,發現了絆索。”
“隊長,你看那條車轍……”
一個又一個發現,通過最低的聲音,彙集到陳峰這裡。
他順著戰士的指引,將鏡頭對準了礦區門口那條被卡車碾壓出來的道路。
那車轍很深,很寬,輪胎的花紋,不是國內任何一種常見卡車的型號。
陳峰的腦子裡,迅速閃過一張圖。
是旅長親自給他們上課時畫的,德軍現役的【歐寶閃電】三噸軍用卡車。
輪胎花紋,一模一樣。
所有的線索,都像一根根看不見的線,最終彙集到了同一個點上。
這裡,根本不是什麼廢棄煤礦。
這裡,就是山本特工隊的老巢!
一個外鬆內緊,戒備森嚴到了極點的毒蛇之穴!
陳峰緩緩放下望遠鏡,揉了揉有些發酸的眼睛。
他知道,這些發現,已經足以讓旅長做出判斷。
他們可以撤了。
可他心裡,總覺得還缺點什麼。
缺點最關鍵的,最無可辯駁的,能讓旅長下定最後決心的……
鐵證!
他轉過頭,看了一眼身旁一個臉龐清瘦、眼神銳利得像鷹一樣的戰士。
“燕子,敢不敢跟我再摸近點?”
燕子,偵察連最好的神槍手,也是最好的潛行高手。
燕子沒有說話,隻是舔了舔乾裂的嘴唇,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那笑容裡,是興奮,是無畏,是把腦袋彆在褲腰帶上的悍勇。
陳峰沒再多說。
他對著其他人,做了一個“原地警戒,等待命令”的手勢。
然後,他像一條蛇,貼著地麵,悄無聲息地,順著一道天然的溝壑,朝著礦區的方向滑了下去。
燕子緊隨其後,他的背上,除了自己的步槍,還多了一個用油布包裹著的、方方正正的東西。
那是他們這次行動,攜帶的最重要的裝備。
一台繳獲來的,帶長焦鏡頭的,德國萊卡相機。
兩個人,一前一後,在山坡的灌木叢中穿行。
他們的動作,輕柔得像風。
他們的身體,與環境完美地融合。
日軍的暗哨,距離他們最近的時候,甚至不到二十米。
那個藏在偽裝網下的鬼子兵,正百無聊賴地抽著煙,絲毫沒有察覺到,死神,剛剛從他腳下爬過。
一百米。
八十米。
五十米。
陳峰停了下來。
他們已經到了山坡的儘頭,再往前,就是一片沒有任何遮蔽的空地。
而他們的正前方,三百米外,就是整個礦區的核心建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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