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雲龍的聲音,像是從胸腔裡撕扯出來的,帶著血腥味。
“集束手榴彈!”
這五個字,像一道淬了毒的命令,鑽進了陣地上每一個幸存戰士的耳朵裡。
所有人的動作,都停滯了一瞬。
他們看向那些在街道上肆無忌憚,如同鋼鐵魔神般的坦克,再看看自己手裡那幾顆小小的木柄手榴彈。
每個人都清楚這意味著什麼。
用血肉之軀,去丈量從戰壕到坦克之間那短短幾十米的距離。
用自己的性命,去引爆那捆在一起的炸藥。
沒有猶豫。
沒有遲疑。
短暫的死寂之後,戰士們開始默默地行動起來。
他們解下腰間的手榴彈袋,把五顆、六顆,甚至七顆手榴彈用綁腿布死死地捆在一起,露出長長的引線。
一個臉龐還帶著稚氣的年輕戰士,笨拙地捆著手榴彈,手抖得厲害,半天都係不緊。
旁邊的老班長一把搶了過來,三下五除二就捆紮結實,塞回他懷裡。
“怕了?”老班長悶聲問。
年輕戰士搖了搖頭,嘴唇發白,卻咧開嘴,露出兩排白牙。
“班長,不怕。”
“就是……有點想俺娘做的糊塌子了。”
老班長沒說話,隻是伸出粗糙的大手,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李雲龍親自挑人。
他的目光,從一張張被硝煙熏黑的臉上掃過。
那些臉上,沒有恐懼,隻有一種近乎麻木的決絕。
“你!”
“你!”
“還有你!”
他點的,都是跟他從晉西北一路殺出來的老兵,是獨立團的骨血。
被點到名字的戰士,默默地走出隊列,從戰友手裡接過捆好的集束手榴彈,緊緊抱在懷裡。
像抱著自己最珍貴的寶貝。
“弟兄們!”
李雲龍看著眼前這十幾張熟悉的麵孔,眼眶紅得嚇人。
他想說點什麼,可喉嚨裡像是堵了一塊燒紅的炭,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他猛地挺直腰杆,對著這十幾名敢死隊員,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出發!”
一聲令下。
十幾道身影,如同離弦之箭,從殘破的戰壕裡一躍而出,朝著那道鋼鐵洪流,發起了決死的衝鋒。
“噠噠噠噠噠!”
坦克上的機槍,第一時間就發現了他們。
密集的火舌,如同死神的鐮刀,在街道上瘋狂地掃動,在水泥地上犁出一道道溝壑。
衝在最前麵的一個戰士,胸口爆開一團血霧,身體像個破麻袋一樣,被子彈的動能帶著向後翻倒。
可他倒下的瞬間,用儘最後一絲力氣,拉響了懷裡的手榴彈。
“轟!”
火光衝天而起。
爆炸的氣浪,掀起了滿地的碎石和塵土。
可距離太遠了。
除了在坦克的正麵裝甲上留下一片熏黑的痕跡,什麼作用都沒有。
又一個戰士倒下了。
接著是第三個,第四個。
他們就像撲向火焰的飛蛾,義無反顧,卻又脆弱不堪。
陣地上,所有人都死死地攥著拳頭,指甲深深地陷進了肉裡。
他們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戰友,在衝鋒的路上,被撕成碎片。
李雲龍的腮幫子,咬得咯咯作響。
他知道,這樣下去不行。
鬼子的步兵跟在坦克後麵,已經快要衝到陣地前了。
“他娘的!”
他怒吼一聲,從旁邊一個犧牲的戰士懷裡,搶過一捆最大的集束手榴彈。
“警衛員!給老子把機槍拉過來!掩護!”
說完,他看準一個彈坑,猛地從戰壕裡竄了出去。
“團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