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金山上那顆釘子,打得又準又狠。
丁偉建立的炮兵觀察哨,就像一隻懸在日軍頭頂的鷹眼,讓所有暴露在山下的日軍集結地,都成了活靶子。
一時間,城南方向日軍的進攻節奏,被這突如其來的精確炮擊,徹底打亂了。
這也為李逍遙贏得了寶貴的,喘息的時間。
他沒有片刻停留,利用這個難得的間隙,開始巡視城南最重要的屏障,雨花台陣地。
當他帶著警衛連,頂著刺骨的寒風趕到這裡時,眼前的景象,讓他的心,又沉了下去。
這裡的守軍,隸屬於第八十八師,都是從淞滬戰場上退下來的老兵,戰鬥意誌不成問題。
可他們的防禦工事,卻還停留在第一次世界大戰的水平。
沙袋,拒馬,淺淺的交通壕。
那些交通壕,挖得甚至不能讓一個士兵直起腰,更像是一條條臨時的排水溝。
這些東西,擋擋步兵衝鋒還湊合,可要是用來對付日軍的坦克,那跟紙糊的沒什麼區彆。
陣地上的氣氛,凝重得像是要滴出水來。
每一個士兵的臉上,都帶著一種麵對鋼鐵巨獸時的,本能的恐懼。
一個負責防務的團長,看到李逍遙,一臉愁容地迎了上來。
“李總指揮。”
他重重地歎了口氣,指著前方光禿禿的陣地,滿臉的苦澀。
“弟兄們不怕死,可鬼子的鐵王八,實在是……”
他的話沒說完,但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血肉之軀,終究難擋鋼鐵洪流。
李逍遙沒有說話,隻是走到戰壕邊上,抓起一把泥土。
土質鬆軟,帶著濕氣。
他看著那些麵黃肌瘦,眼神裡透著疲憊與麻木的士兵,心中一陣刺痛。
戰壕裡,幾個老兵正縮在一起,用身體抵擋著寒風。
一個臉上有道刀疤的老兵,正把一支旱煙袋裡的煙灰磕出來,小心翼翼地重新卷上。
“聽說了嗎?光華門那邊,咱們的總指揮,帶著人把鬼子的炮兵陣地給端了。”
另一個年輕點的士兵,滿臉的難以置信。
“真的假的?就憑咱們?那可是鬼子的炮兵陣地!”
刀疤老兵瞥了他一眼,吐出一口濃煙。
“騙你乾啥。現在城南的炮不都啞火了?還能有假?”
“這位李總指揮,是個神人。聽說在上海,他一個人就頂了鬼子一個師團。”
旁邊一個始終沉默著的中年兵,聞言隻是苦笑了一下。
他拍了拍身上滿是破洞的棉衣,聲音沙啞。
“神人也沒用。等會兒鬼子的鐵王八上來了,神仙也擋不住。”
“我在羅店,親眼看著一個排的弟兄,綁著手榴彈衝上去,連人帶骨頭,都給碾成泥了。”
這話一出,周圍的氣氛更加壓抑了。
對坦克的恐懼,是刻在每一個從淞滬戰場下來的老兵骨子裡的。
那是一種麵對無法戰勝的力量時,最原始的絕望。
就在這時,遠方的地平線上,出現了一排蠕動的黑色輪廓。
引擎的轟鳴聲,由遠及近,如同沉悶的雷聲,在每個人的心頭滾過。
日軍的坦克部隊,來了。
十幾輛九七式中型坦克,排成進攻隊形,如同十幾頭鋼鐵巨獸,緩緩地,卻又帶著不可阻擋的氣勢,朝著雨花台的陣地,碾壓過來。
那種引擎的轟鳴聲,履帶碾過大地的震動,給陣地上的守軍,帶來了巨大的心理壓力。
一些年輕的士兵,握著槍的手,已經開始不受控製地發抖。
臉色,一片慘白。
“慌什麼!”
李逍遙的聲音,如同洪鐘,在所有人的耳邊炸響。
他一把推開那個還在發愣的團長,直接接管了陣地的指揮權。
“工兵!所有工兵都給老子過來!”
他的吼聲,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讓那些慌亂的士兵,下意識地停住了腳步。
一群扛著鐵鍬和鎬頭的工兵,連滾帶爬地跑了過來。
李逍遙拔出腰間的手槍,在地上,飛快地畫出了一張草圖。
那是一種形狀古怪的,如同倒過來的楔子一般的壕溝,前寬後窄。
“按照這個圖紙,立刻給老子挖!就在陣地前一百米!”
他又指著那些工兵。
“把我們所有的壓發雷,絆索雷,都給我在壕溝前後,給我布置成連環雷區!”
“快!快!快!”
他的命令,不帶一絲猶豫,帶著一種讓人不得不服從的強大自信。
守軍們雖然不明白,這種奇形怪狀的壕溝有什麼用,但在死亡的威脅下,他們爆發出了驚人的執行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