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把殘破的南京城死死壓住。
遠處,廢墟裡還閃著幾點火星,那是白天炮火留下的餘燼,在一片死寂裡明滅。
一陣冷風卷過,地上的塵土和碎紙屑打著旋兒飛起來,在斷壁殘垣間發出嗚嗚的聲響。
一道位於防線後方的交通壕裡,幾道黑影正在無聲集結。
為首的,是獨立旅偵察連副連長,張山。
他臉上塗滿油彩,隻露出一雙眼睛,在黑夜裡透著一股狼性。
他身邊,是十個從全連挑出來的兵,個個都是好手。
每個人都和他一樣,一身方便動作的短打扮,身上除了匕首和幾顆德製長柄手榴彈,就隻背著一支裝著消音器的斯登衝鋒槍。
他們是李逍遙手裡最要命的一張牌。
隊伍中間,有個同樣穿著灰布衣服的嬌小身影。
沈靜臉上也抹了幾道黑油彩,長頭發盤得結結實實,塞進一頂破布帽子裡。
她懷裡抱著一個醫療包,裡麵是應急的紗布和止血帶。
她的手心裡,全是冷汗。
來之前不知給自己鼓了多少回勁,可真站在這片冰冷又危險的夜裡,心臟還是擂鼓一樣砸著胸口。
張山檢查完最後一個兵的裝備,走到沈靜麵前。
他瞅著這個明顯發緊的女學生,沒說半句安慰的廢話,隻用一種沒有起伏的調子開口。
“沈小姐,跟緊我。”
“不管出什麼事,彆出聲,彆掉隊。”
“路不好走,你得有數。”
沈靜用力點頭,嘴唇都快咬破了,從牙縫裡擠出一個字。
“好。”
張山不再多話,扭頭對著身後的隊員,做了個出發的手勢。
十幾個黑影壓低身形,貼著地麵滑出交通壕,轉眼就融進了漫無邊際的黑夜裡。
他們的目標,是幾公裡外的南京安全區。
橫在他們麵前的,是一片被叫做“死亡地帶”的廢墟。
這裡,曾是南京城最繁華的地界之一,現在,隻剩下碎磚爛瓦。
白天,這地方是兩邊炮彈來回犁的地。
到了晚上,就成了狙擊手和巡邏隊的場子。
每一片陰影底下,都可能藏著能要人命的東西。
張山走在最前頭,動作又輕又快,腳底下幾乎不帶一點聲響。
他沒走相對好走的街麵,而是領著隊伍,在那些倒塌的樓房廢墟裡繞。
他的眼睛一刻不停,在瓦礫和陰影間搜索,為隊伍尋找著每一寸安全的落腳點。
所有偵察兵的配合已成本能。
他們之間不用言語,所有命令都靠幾個簡單的手勢。
交替掩護,梯次前進,整支隊伍是一個活動的整體,在黑暗裡無聲地往前拱。
沈靜死死跟在張山後頭,每一步都踩著他踩過的印子。
她能聽見自己砰砰的心跳,跟周圍死一樣的安靜比起來,響得嚇人。
就在他們快要穿過一片被炸毀的廣場時,最前麵的張山突然停步,右手舉起,握成了拳。
這是停止前進,就地隱蔽的信號。
所有人瞬間蹲下,身體死死貼住身旁的破牆,連呼吸都停了。
一口氣堵在沈靜的胸口,不上不下。
她順著張山的視線,小心地從一堵破牆的缺口往外看。
不遠處的街道拐角,晃出了幾道手電光束。
一,二,三,四,五。
一支五人組成的日軍巡邏隊,正端著槍,晃晃悠悠地朝他們這邊走過來。
距離在飛快縮短。
不到五十米。
躲,肯定來不及了。
開槍,更是立馬會把周圍的敵人都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