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統府的地下室,被臨時改造成了戰地手術室。
這裡原本是放檔案和雜物的地方,一股子紙張發黴、灰塵和來蘇水、血腥氣混在一起的怪味兒,嗆得人直皺眉頭。
幾盞臨時拉來的電燈,發出昏黃的光,把牆上人影晃動的影子拉得又長又扭曲。
李雲龍被緊急抬了進來,放在一張由幾張辦公桌拚成的臨時手術台上。
他身上的軍裝已經被剪開,露出了左肩那個猙獰的傷口。
傷口翻卷的皮肉周圍,已經因為失血太多而呈現出一種嚇人的灰白色。
他的呼吸,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整個人因為失血性休克,已經陷入了深度昏迷。
“血壓還在掉!心跳很弱!”
一個年輕的護士,一邊給李雲龍掛上繳獲的鹽水,一邊焦急地向沈靜報告。
沈靜穿著一身白大褂,臉上戴著口罩,隻露出一雙冷靜得過分的眼睛。
她快步走到手術台前,沒有半點猶豫,直接用戴著橡膠手套的手,輕輕地探查了一下李雲龍的傷口。
當她的手指觸碰到傷口深處時,她的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
“情況很糟。”
她的聲音,穿透口罩,有些沉悶,但每一個字都清清楚楚。
“刀口太深,傷到了肺葉,而且裡頭應該有碎骨和彈片。”
她抬起頭,目光掃過周圍幾個神情緊張的衛生員和護士。
“必須馬上手術,把裡頭的東西取出來,不然神仙來了也救不活。”
“準備手術器械!消毒!”
她冷靜地下達著命令。
幾個護士立刻忙碌起來,金屬器械在托盤裡發出叮叮當當的碰撞聲。
“沈醫生……”
剛才那個測血壓的護士,聲音帶著一絲顫抖。
“咱們的麻藥……剛才搶救傷員的時候,已經……已經用完了。”
這句話一出口,整個地下室的空氣,瞬間就凝住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沈靜的身上。
沒有麻藥?
在沒有麻藥的情況下,進行這種深及肺腑的清創手術?
那跟用刀子活刮沒區彆。
那種劇痛,根本不是人的意誌能扛得住的。
手術台上的人,會因為忍不了的劇痛而劇烈掙紮,手術根本沒法進行,甚至可能因為神經性休克直接死掉。
“怎麼辦?沈醫生?”
一個衛生員的聲音都變了調。
沈靜沉默了。
她看著手術台上那個臉色慘白,生死一線的男人。
她想起了這個男人在戰場上那股子不要命的瘋勁,想起了他指揮部隊時那洪亮的、中氣十足的咆哮。
放棄,這個男人必死無疑。
手術,他還有一線生機。
哪怕這一線生機,要用最殘酷的方式去換。
幾秒鐘後,沈靜抬起頭,她的眼神裡,再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
“不等了。”
她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斬釘截鐵的勁兒。
“進行無麻藥手術。”
她看向身邊幾個身板最結實的男衛生員。
“你們幾個,給我把他死死地按住!”
“記住,是死死地按住!不管他怎麼掙紮,都絕對不能讓他動一下,否則我們所有人都得玩完!”
那幾個衛生員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睛裡看到了驚駭,但還是重重地點了點頭。
他們走到手術台邊,用儘全身的力氣,按住了李雲龍的肩膀、胳膊和雙腿。
“準備好壓舌板和紗布卷,彆讓他咬斷自己的舌頭。”
沈靜一邊吩咐,一邊從器械盤裡,拿起了一把閃著寒光的手術刀。
她深吸一口氣,將手術刀,對準了李雲龍傷口的邊緣。
“我要開始了。”
手術刀劃開皮肉的聲音,在寂靜的地下室裡,格外清晰。
“呃啊——!”
一股無法形容的劇痛,瞬間貫穿了李雲龍的全身。
昏迷中的他,猛然被這股劇痛驚醒,發出了一聲不像人聲的、野獸般的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