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城郊,一處被獨立旅臨時改建的戰俘營。
潮濕的空氣裡,全是傷口發炎的臭味和劣質煙草的辣味,攪和在一起。
趙剛踩著泥地,在一排排蔫頭耷腦的日軍戰俘麵前走過去。
他沒看那些普通士兵,那幫人眼睛裡隻剩下麻木和害怕,問不出什麼有用的東西。
他的目光,在那些被單獨關押的鬼子軍官身上來回地掃。
第六師團的主力是報銷了,可最後關頭還是有幾百個鬼子舉了手,裡頭不乏一些軍官。
這些人,是解開“枯井”和鬼子後續動作的唯一一把鑰匙。
最後,趙剛的腳步,停在了一個用木頭柵欄臨時圍起來的牢房前。
裡頭,坐著個穿大佐軍服的鬼子。
大概四十來歲,身板很壯,臉上刮得乾乾淨淨,就算成了俘虜,腰杆子也挺得筆直,那眼神裡有股子不服輸的橫勁兒。
他是第六師團的炮兵聯隊長,大島茂。
最後拚刺刀的時候,他大腿上挨了塊彈片,沒能跟著穀壽大夫一塊兒去送死,最後被幾個戰士從死人堆裡拖了出來。
“政委,就是他。”
旁邊的警衛員低聲說。
“骨頭硬得很,從抓來到現在,一句話不說,水都不喝一口。”
趙剛點點頭,讓警衛員把門打開。
他自個兒一個人走了進去。
大島茂抬了抬眼皮,冷冷地掃了他一眼,又閉上了,那意思,懶得搭理。
趙剛也不惱,搬了條小馬紮,就坐在了大島茂的對麵。
他沒急著問話,而是從兜裡掏出煙盒,遞了一根過去。
大島茂眼皮都沒動。
趙剛自顧自地點上火,深吸了一口,慢悠悠地吐出個煙圈。
“大島聯隊長,你的腿傷,得處理。”
趙剛的聲音很平。
“我們這兒條件雖然不好,但保住你這條腿,還是辦得到的。”
大島茂還是不動。
趙剛笑了笑,接著說。
“我曉得,你們都受過嚴格訓練,寧死不降,更不會出賣帝國。”
“武士道精神,我佩服。”
聽到“武士道”三個字,大島茂的眼角,幾不可察地抽了一下。
趙剛全看在眼裡。
他不再提審訊的事,反倒換了個話頭。
“我聽說,你是九州人?”
大島茂終於睜開了眼,眼神裡帶著警惕。
“我讓人整理了你們的私人物品。”
趙剛從懷裡,掏出一張已經發黃的照片。
照片上,是個溫婉的日本女人,領著兩個穿和服的小男孩,站在一棵開花的櫻花樹下。
“你的妻子,很漂亮。你的兩個兒子,也很可愛。”
趙剛把照片,輕輕放在大島茂麵前的地上。
大島茂的呼吸,一下子就粗了。
他死死地盯著那張照片,攥緊的拳頭,骨節都捏白了。
“你想用這個收買我?”
他終於開了口,嗓子又乾又啞。
“這是你們支那人慣用的卑劣伎倆!”
“不。”
趙剛搖搖頭,臉上的表情很實在。
“我隻是想告訴你,你的家人,還在日本等你。”
“而你,大島茂,第六師團的炮兵聯隊長,雙手沾滿中國平民鮮血的劊子手,你以為你就算死在這兒,就能當個英雄,回到你家人的夢裡?”
趙剛的聲音,突然冷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