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揮部的地下室裡,氣氛比任何時候都要凝重。
剛剛在城頭上被點燃的那股子衝天豪情,一回到這兒,就被冰冷的現實給凍住了。
楚雲飛也跟著過來了,連同趙剛和獨立旅的幾個核心營團長,所有人的臉色,都跟外頭的天色一樣,灰蒙蒙的。
一張南京城防地圖,鋪滿了整張桌子。
所有人的視線,都死死地盯著城南雨花台方向,那個用紅色鉛筆畫出來的,代表著攻城巨炮的那個小圈。
那像是一隻血紅的眼睛,正冷冰冰地盯著他們。
“正麵硬抗,絕無可能。”
楚雲飛率先開口,打破了沉默。
他這個晉綏軍的王牌,打過的硬仗不少,可從沒像現在這麼無力過。
“我剛才粗略計算了一下,二百四十毫米口徑的炮彈,就算是穿甲彈,落地爆炸的威力也足以摧毀半徑二十米內的一切工事。”
“咱們的城牆,就算是加固了,怕也挨不了幾下。至於那些臨時的街壘和火力點,在它麵前,跟紙糊的沒什麼兩樣。”
他的話,讓屋子裡的空氣又冷了幾分。
一個性子比較急的營長,忍不住一拳砸在桌上。
“那怎麼辦?總不能就這麼乾等著挨炸吧。”
“要不,組織一支敢死隊,摸出去,想辦法把它給炸了!”
這個提議,立馬就被人否了。
“不行。”
趙剛搖了搖頭,指著地圖上密密麻麻的日軍包圍圈。
“鬼子肯定把那玩意兒當成心肝寶貝一樣護著,周圍至少有一個聯隊的兵力在警戒。咱們現在連城都出不去,怎麼摸過去?”
“再說,就算能摸過去,那麼大個鐵疙瘩,靠幾包炸藥,頂多給它撓個癢癢。”
“除非能把炮兵拉上去,對著它轟。可咱們的炮,夠得著嗎?”
所有人都沉默了。
獨立旅最強的火炮,是繳獲的九二步兵炮,最大射程不到三公裡。
而那門巨炮,十幾公裡外就能開火。
根本就是降維打擊,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
一時間,所有人都被一種巨大的無力感給包圍了。
有人提議,把所有兵力都集中到城牆上,跟鬼子拚消耗。
有人提議,乾脆放棄城牆,把部隊都撤到城裡打巷戰。
可所有方案,都繞不開一個根本問題。
隻要那門炮還在,它就能像一把手術刀一樣,慢條斯理地,把你辛辛苦苦構建的任何防禦陣地,一點一點地切碎,把你的人,一批一批地活埋。
這仗,從一開始,就不在一個層麵上。
就在所有人都一籌莫展的時候,一直盯著地圖沒說話的李逍遙,終於開了口。
他的聲音很沉,很穩,像一塊石頭,落進了這片混亂焦躁的池塘裡。
“既然地麵守不住。”
他拿起一支紅藍鉛筆,在地圖上,從光華門,到總統府,再到下關碼頭,畫出了一條長長的,曲折的紅線。
“那我們就去地下。”
所有人都愣住了,不明白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李逍遙抬起頭,目光在每個人臉上掃過。
“我問你們,南京城,什麼東西最多?”
不等彆人回答,他自己就給出了答案。
“是人,是房子,還有,就是這地底下,幾百年來修了又修,密如蛛網的下水道,和這幾年為了防空剛挖的人防工事。”
他用鉛筆的另一頭,重重地點了點地圖。
“我的想法很簡單。”
“日本人想把我們從地麵上抹掉,那我們就把南京城,從他們腳底下掏空!”
他提出了一個在場所有人聽都沒聽說過的,完整而瘋狂的“深挖洞”方針。
“第一,全城總動員,軍民一體,立刻以現有的下水道和人防工事為骨乾,把它們全部連接起來,形成一個覆蓋全城的地下交通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