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勝帶著幾十個被熱血衝昏了頭腦的民團青年,在崎嶇的山林間飛速穿行。他們從小就在這片大山裡長大,對這裡的地形熟悉得就像熟悉自己的手掌紋路。哪裡有可以藏身的岩石,哪裡有不為人知的獸道,他們都一清二楚。
憑著這股子對地形的熟悉和一腔悍不畏死的勇氣,他們悄悄地繞過日軍的正麵,摸到了山田大隊後方一個步兵炮陣地的側後。那是一個小山坳,裡麵部署著四門九二式步兵炮,和幾十個負責操作和警戒的日軍炮兵。此刻,這些炮兵正在緊張地調整射擊諸元,準備對將軍頂的反斜麵陣地進行直瞄打擊。
劉勝躲在一塊巨大的岩石後麵,心臟因為激動和緊張而劇烈地跳動著,幾乎要從嗓子眼裡蹦出來。他探出頭,看著山坳裡那些忙碌的鬼子,壓低了聲音,對自己身後的弟兄們說道。
“都聽好了!看到那些鐵疙瘩沒有?那就是鬼子的炮!就是這些玩意兒,在轟咱們中國的陣地!咱們今天,就端了它這個炮兵陣地!給山上的兄弟們出口惡氣!”
“等會兒我數一二三,大家一起衝出去!先用咱們的‘土地雷’炸,然後用槍打!打他娘的一個措手不及!”
幾十個年輕的團丁,一個個都興奮得滿臉通紅,緊緊地握著手裡的漢陽造和土製手榴彈,不停地齧著頭。在他們看來,這次偷襲簡直是天衣無縫。他們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自以為打鬼子就像打山裡的野豬一樣簡單。
然而,他們這些在山裡稱王稱霸慣了的“土皇帝”,完全忽略了一個最基本,也是最致命的問題。他們的對手,不是那些一盤散沙的土匪,而是訓練有素,紀律嚴明的日本正規軍。他們完全沒有意識到,就在他們藏身的這片山林外圍,日軍早就布設了數個隱蔽的暗哨和由絆索連接著空罐頭的簡易警戒線。
“一!”
“二!”
“三!弟兄們,跟我衝啊!”
劉勝猛地從岩石後跳了出來,一揮手,帶頭就朝著山坳衝了出去。他把嗓子眼裡的力氣都用了出來,那聲大喊,充滿了豪邁和激情。然而,這聲呐喊,也成了敲響他們喪鐘的鐘聲。
喊聲剛落。
噠噠噠噠!
一聲刺耳的,如同電鋸切割木頭般的機槍聲,毫無征兆地從他們側前方的一處灌木叢裡響了起來。是日軍的暗哨,一挺早就預設好射擊角度的歪把子輕機槍。
偷襲,在開始的第一秒,就瞬間變成了強攻。而且,是完全暴露在敵人預設的交叉火力下的,自殺式強攻。
噗噗噗!
衝在最前麵的七八個民團成員,還沒來及做出任何反應,就被那道火鞭掃中,身上爆出一團團的血霧,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一聲,就栽倒在地。
“隱蔽!快隱蔽!”
劉勝的腦子“嗡”的一聲,一片空白。他下意識地就地一滾,躲到了一棵大樹後麵。剩下的人也都亂了套,各自尋找著掩體,被那挺機槍死死地壓製在一片開闊地上,動彈不得。
他們選擇的這片區域,恰好是一片沒有什麼遮擋的緩坡。此刻,這片緩坡,成了他們的死亡陷阱。
山坳裡的日軍炮兵反應極快。在聽到槍聲的瞬間,立刻丟下了手裡的工具,拿起了身邊的三八大蓋,依托著炮位和沙袋,迅速組織起了防禦。日軍的指揮官,一名曹長,冷靜地打著手勢。很快,就有另一個機槍小組,從山坳的另一側,悄悄地迂回了過來。
又是一道火舌噴射而出。
兩挺機槍,形成了一道完美的交叉火力網,將劉勝他們這幾十個人,徹底封死在了這片不過百米方圓的區域內。
偷襲,徹底失敗了。變成了一場被動挨打的屠殺。
子彈如同雨點般地潑灑過來,打得他們藏身的樹木和岩石上木屑橫飛,火星四濺。一個年輕的團丁,剛剛探出頭,想扔出手裡的手榴彈,一顆子彈就精準地鑽進了他的眉心。他的身體猛地向後一仰,倒在了血泊中,那顆土製手榴彈從他無力的手中滑落,滾到了一旁。
“二狗子!”
旁邊的一個同伴目眥欲裂,發出一聲悲呼。
“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