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裡，連呼吸聲都消失了。李瑞不再琢磨他的數據，蘇曉忘記了記錄，他們和馬建國一樣，都被林舟描繪的這幅藍圖給震懾住了。
這哪裡是在搞項目？這分明是在織一張天羅地網！
馬建國感覺自己的血液，又開始慢慢熱了起來。他那顆已經冷卻了幾十年的心臟，不爭氣地再次加速跳動。
林舟俯下身，直視著馬建國的眼睛，說出了那句在沙盤中推演了千百次的話。
“馬叔，您是想讓女兒在市規劃局裡，安安穩穩地熬到退休，一輩子看人眼色行事；還是想讓她將來，有一個能讓她在整個規劃係統裡，都挺直腰杆說話的靠山？”
“轟！”
這句話，比之前任何一句都更有分量，像一顆重磅炸彈，在馬建國的腦海深處轟然引爆。
安穩？靠山？
這兩個詞，精準地擊中了他作為一個父親，內心最深處的渴望與恐懼。他這輩子謹小慎微，不就是為了女兒能安穩嗎？可他比誰都清楚，在體製內，沒有靠山的安穩，是多麼的脆弱。今天你安穩，明天一個新領導上任，一句話就能讓你坐上冷板凳。
他一直以為，自己能給女兒的，最多就是一個事業編。可眼前這個年輕人，他給出的承諾，竟然是“靠山”！
一個能讓女兒在整個係統裡都挺直腰杆的靠山！
這是何等的氣魄！何等的……狂妄！
可偏偏，當這句話從林舟嘴裡說出來的時候，馬建國沒有感覺到一絲一毫的狂妄，隻感覺到一種令人信服的、不容置疑的力量。他看著林舟，這個年輕人的眼神依舊平靜，但在這平靜之下，馬建國看到的是一座正在冉冉升起的、名為“c方案”的宏偉建築。而他，馬建國，有機會成為這座大廈的第一塊基石。
他想起了自己年輕的時候，也曾有過指點江山、激揚文字的夢想。可後來，夢想被磨成了“穩定壓倒一切”的信條。他一直以為這叫成熟，今天才恍然大悟，那叫認命。
他賭了一輩子的小牌，贏的都是些蠅頭小利。而今天，林舟直接將他推上了一張能決定他後半生、甚至下一代命運的牌桌。
上，還是不上？
馬建國的呼吸變得粗重，他那張溝壑縱橫的老臉，因為激動而漲得通紅。他感覺自己身體裡的血，從未如此滾燙過。
幾十年的安分守己，幾十年的謹小慎微，在這一刻，被燒得一乾二淨。
他猛地一拍大腿，豁然站起，因為動作太猛，甚至帶倒了身後的椅子。
“媽的！”他爆了一句粗口，也不知道是在罵誰，“乾了！”
他一把抓起桌上的車鑰匙，雙眼放光地看著林舟，胸膛劇烈地起伏著。
“林組長！我這條老命，從今天起，就交給你了！今晚我陪你去！我給你開車！他李建國要是敢動你一根汗毛，我……我他媽一頭撞死在他家門口！”
這位在發改委裡當了幾十年“活化石”的老油條，此刻，像個第一次上戰場的愣頭青，滿臉都是不管不顧的決絕。
他為之賣命的，已經不僅僅是女兒的編製了。
而是那個叫“未來”的，虛無縹緲，卻又無比誘人的東西。
看著眼前判若兩人的馬建國，林舟的嘴角，逸出一絲微不可查的笑意。
他知道，這第二把火，不但燒旺了，還順便煉出了一塊好鋼。
他扶起倒下的椅子，拍了拍馬叔的肩膀，然後，轉過身，將目光投向了辦公室裡最後一個，也是從始至終都保持著沉默的人。
那個一直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渾身散發著生人勿近氣息的女同事，蘇曉。
“馬叔，李瑞，你們準備一下。”
林舟的聲音不大，卻讓蘇曉的身體，幾不可察地顫抖了一下。
“蘇曉，你留一下。”
他看著她，緩緩開口。
“現在，該燒第三把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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