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已經不是執法了，這是降維打擊。
“蘇……蘇處長……”錢宏斌的聲音開始發抖，“我們廠情況特殊，幾千口子人要吃飯，這幾年市場不景氣，我們也是沒辦法……您高抬貴手，給指條明路。我們馬上改，馬上改！”
“晚了。”蘇曉收回平板，從文件包裡拿出兩份已經打印好的文件，拍在錢宏斌懷裡。
“第一份，《行政處罰事先告知書》。根據我們掌握的、長達兩個月的連續排汙超標證據，以及篡改、偽造監測數據的行為，擬對你單位處以八百萬元罰款。”
八百萬！錢宏斌眼前一黑，這相當於他們廠一個季度的利潤。
“第二份，《查封決定書》。”蘇曉的聲音像法官在宣判，“即刻起，查封你單位所有未經環保審批的生產線，以及所有被證實存在超標排汙行為的設備。直到你們完成技術改造，通過我們的驗收為止。”
“不！不能封！”錢宏斌失聲尖叫起來，他顧不上什麼臉麵，一把抓住蘇曉的手臂，“蘇處長！求求你！生產線一停，整個廠就癱了！幾千個工人怎麼辦？下遊幾十家企業怎麼辦？這會出大事的！”
蘇曉猛地一甩，掙開他的手。她看著這個狀若瘋癲的男人，眼神裡第一次露出了一絲情緒，那是一種混雜著鄙夷和憐憫的複雜神情。
“錢廠長，你現在知道跟我談社會責任了？你每天把幾噸的致癌物排到空氣裡的時候，你想過這個城市裡幾十萬人的健康嗎？你把高濃度的工業廢水直接灌進地下的時候，你想過子孫後代還有沒有乾淨水喝嗎？”
“你們這種企業，就是長在省經濟肌體上的一顆毒瘤。不把它割掉，整個係統都會被你們拖垮。”
蘇曉的話，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冰冷的刀子，紮進錢宏斌的心裡。他知道，今天，他遇到了一個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的“鐵娘子”。任何求情、威脅、利誘，對她都毫無用處。
她不是來談判的，她是來執行的。
蘇曉不再理會癱軟在地的錢宏斌，對著身後的團隊一揮手：“執行！”
兩個年輕人立刻打開金屬箱，拿出早就準備好的封條和工具，在工廠技術人員絕望的目光中，走向那幾條日夜轟鳴的生產線。
蘇曉則轉身，走到廠區門口那條散發著惡臭的排水溝旁。她蹲下身，看著溝裡那泛著五彩油花的墨綠色液體，沉默不語。
“地的問題”，林舟在會議上那沉重的聲音，在她耳邊回響。
這片土地，已經被毒害得太深了。罰款、查封，都隻是第一步。要讓它恢複生機，種上新的、健康的“莊稼”，需要付出的代價，遠超想象。
她站起身，拿出手機，給林舟發了一條信息。
信息很短，隻有六個字：“雲州，手術完成。”
她知道，這隻是開始。她割掉的這顆毒瘤，背後連著無數根錯綜複雜的血管。現在，那些血管裡的東西，該被驚動了。
果然，不到十分鐘，她的手機就響了。是一個陌生的本地號碼。
蘇曉接通，沒有說話。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刻意壓低，卻掩飾不住怒火和驚惶的聲音。
“是蘇處長嗎？我是錢宏斌……我求您，再給我一次機會……不，給我們王市長一個麵子……”
蘇曉直接掛斷了電話。
但很快，電話再次響起，是另一個號碼。然後是第三個，第四個……有說情的，有質問的，甚至有隱晦威脅的。
蘇曉一概不接，全部掛斷。
她站在一片嘈雜和混亂之中，表情卻平靜得像暴風雨的中心。她在等。等那個最有分量的一通電話。
終於，手機再次震動。屏幕上顯示的名字，讓蘇曉的眼神微微一凝。
省政府，張副省長。
蘇曉深吸一口氣，按下了接聽鍵。她知道，真正的博弈，現在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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