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新紅像隻被捏住了後頸皮的貓,渾身僵硬,連尾巴尖都不敢動一下。林博士的手指溫度透過薄薄的橡膠手套傳過來,不冷,也不熱,是一種恒溫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穩定。她被提在半空,視野裡是實驗室天花板冰冷的格柵燈,還有林博士那雙在鏡片後放大的、充滿了純粹研究狂熱的眼睛。
他沒有立刻把她塞回那個玻璃容器。他就這麼捏著她,湊到眼前,仔仔細細地端詳,仿佛在欣賞一件剛剛自動展現出非凡特性的智能玩具。
“非凡的自主性與問題解決能力……”他喃喃自語,呼吸的氣流吹動了她額前散亂的頭發,“利用現有材料製作工具,判斷落差並尋找替代方案,甚至能對突發威脅做出有效規避……這認知層級,這行為模式……”
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種發現新礦脈的顫抖興奮。段新紅的心卻一路沉到了冰窖底。完了,她這通操作,非但沒換來自由,反而給自己貼上了“更具研究價值”的標簽。
林博士終於動了。他把她放了下來,但不是放回原來的玻璃容器。他走到了實驗室另一個角落,那裡放著一個東西——一個更大、更透亮、結構也更複雜的透明箱子,材質像是更厚的亞克力板。箱子內部空空蕩蕩,隻有底部鋪著一層薄薄的、同樣是白色的墊料。箱壁上方有著極其細密的透氣孔,側麵連接著幾個看不懂的傳感器探頭。最顯眼的是頂蓋——那是一整塊厚重的亞克力板,邊緣帶著明顯的卡扣和鎖具結構,嚴實得連隻螞蟻都爬不出來。
“鑒於你表現出的活躍度與潛在風險,x01,我們需要更換一個更……安全的觀察環境。”林博士一邊說著,一邊熟練地打開那個新箱子的頂蓋鎖具。
“哢、哢、哢。”
連續三聲清脆的卡扣彈開聲,每一聲都像敲在段新紅脆弱的神經上。
頂蓋被掀開。林博士用兩根手指,像夾取一枚精密芯片一樣,將她輕輕捏起,放進了這個新的“豪華囚籠”裡。墊料很薄,幾乎感覺不到緩衝,赤裸裸地貼著冰冷的箱底。
“砰。”
頂蓋合上。沉重的聲響在箱子裡回蕩。
“哢嚓!哢嚓!哢嚓!”
三聲更響亮的、帶著金屬質感的鎖扣閉合聲,徹底斷絕了她從頂部逃離的任何可能。
段新紅站在箱子中央,環顧四周。視野比玻璃容器開闊,但也更加絕望。箱壁異常光滑,沒有任何可以借力的地方。透氣孔細小得連她的指尖都塞不進去。那些傳感器探頭像冰冷的眼睛,無聲地監視著她的一舉一動。
這不再是觀察室,這是保險箱。
林博士似乎對這個新安排非常滿意。他拿出筆記本,又開始記錄:“樣本x01轉移至加強型封閉觀察單元b。該單元具備更完善的環境參數監測與物理隔離功能,能有效防止樣本逃逸及潛在外部汙染。”
記錄完,他並沒有立刻開始新的測試。他走到了實驗室的各個角落,開始調整安裝在那裡的監控攝像頭角度。之前那些攝像頭可能隻是常規記錄,現在,段新紅能清晰地看到至少有三個黑洞洞的鏡頭,從不同角度,精準地對準了這個亞克力箱子。
紅色的錄製指示燈亮著,像嗜血的眼睛。
“行為模式全天候記錄啟動。”林博士對著空氣說了一句,不知道是自言自語還是在告知她。
段新紅感到一陣窒息。她連最後一點隱私——如果之前在那玻璃容器裡還算有點隱私的話——也被徹底剝奪了。她以後在這個箱子裡的每一個動作,每一次呼吸,甚至臉上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都會被這些冰冷的鏡頭忠實地記錄下來,成為林博士硬盤裡又一串待分析的數據。
這還沒完。
林博士搬來了一個矮架,放在亞克力箱子旁邊。架子上放著幾樣東西:一個裝著清水的微型刻度瓶,瓶口極小;一小碟壓碎的、看不出原樣的營養塊;還有一個……讓她頭皮發麻的東西——那台曾經讓她痛不欲生的條件反射測試椅,被縮小了比例,正好能放進這個箱子!
“基礎生存物資供給標準化。”林博士打開頂蓋一側一個更小的、帶密封蓋的投遞口,用鑷子小心翼翼地將水瓶和小碟子放進來,精準地擺在箱子角落。“每日定時定量投放。”
他看著那把小椅子,猶豫了一下,沒有立刻放進來。“認知乾擾測試設備待命。需評估樣本在新環境下的應激反應平穩期後再行引入。”
說完,他最後檢查了一遍所有鎖扣和攝像頭,確保萬無一失,然後退後幾步,抱著手臂,像個博物館遊客欣賞珍貴展品一樣,遠遠地觀察著箱子裡的段新紅。
段新紅站在原地,一動不敢動。那些攝像頭讓她感覺自己像個被無數目光聚焦的舞台劇演員,而唯一的觀眾,是那個把她當成稀有標本的科學家。
她慢慢蹲下身,蜷縮在箱子角落,把臉埋進膝蓋,試圖躲避那些無處不在的“眼睛”。可即使這樣,她也能感覺到那些鏡頭的注視,穿透她的背脊,冰冷而執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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