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新紅感覺自己像塊被忘在冰箱角落裡的老臘肉,正在一點點風乾、變質。李衛國那晚倒下後再沒過來打開過盒子,連投食口都安靜得像被封死了。饑餓已經不是一種感覺,成了她身體的一部分,一種持續的、嗡嗡作響的背景音。渴得更厲害,喉嚨裡像是塞了一把沙子,每次吞咽都像在磨刀。她甚至開始認真考慮,要不要試試舔木壁上那點若有若無的潮氣。
黑暗不再僅僅是顏色,它有了質地,變得黏稠,緊緊包裹著她,讓她每次呼吸都費勁。時間徹底成了一團亂麻,她連劃刻痕的力氣都沒了,隻是癱在那兒,腦子裡走馬燈似的閃過各種畫麵:豪華酒店裡的牛排,李銘的照片,那根閃著寒光的針,還有李衛國倒下去時那聲悶響……這些畫麵支離破碎,攪和在一起,讓她分不清自己是醒著還是在做噩夢。
“要死了吧……”這個念頭像水底的泡泡,時不時冒上來一下。奇怪的是,她並不太害怕,反而有點麻木的平靜。也許就這麼悄無聲息地爛在這個木頭盒子裡,就是她這種人最好的結局?
就在她意識開始模糊,覺得身體越來越輕,快要飄起來的時候,外麵突然傳來一陣響動!
不是李衛國那種拖遝的腳步聲,是更急促、更陌生的聲音。有人在敲門!“咚!咚!咚!”聲音很大,帶著點不耐煩。
“老李頭!李衛國!在家嗎?”一個粗嗓門的女人聲音隔著門板傳進來,嗡嗡作響。
段新紅一個激靈,快要渙散的意識瞬間被拽了回來。心臟像是生鏽的機器,猛地開始艱難運轉,咚咚直跳!有人來了!是鄰居?
希望像一簇微弱的火苗,噗地點燃了。她張了張嘴,想喊,想求救,但喉嚨裡隻發出一點嘶啞的、像漏氣風箱一樣的聲音,微弱得連她自己都聽不清。她用力拍打木壁,手掌拍得生疼,但那點動靜在空寂的房間裡,估計跟螞蟻走路差不多。
外麵的女人又喊了幾聲,得不到回應,嘀咕起來:“怪了,好幾天沒見著人了……不會出啥事了吧?這老家夥一個人住……”
接著,段新紅聽到鑰匙碰撞的細碎聲響,還有門鎖被轉動的聲音!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進來了!他們進來了!
腳步聲走進了房間,不止一個人。除了那個粗嗓門女人,好像還有個腳步沉重些的男人。
“哎喲!這什麼味兒!”女人驚呼一聲,“老李頭?李衛國?”
腳步聲快速靠近,段新紅能感覺到有人來到了桌子旁邊——盒子就放在桌上。她的呼吸屏住了,全身緊繃,等待著命運的裁決。
“在這兒呢!”是那個男人的聲音,帶著驚訝,“躺地上了!快!看看還有氣沒!”
一陣雜亂的動靜,像是有人在蹲下檢查。
“還有口氣!弱的很!快打120!”男人喊道。
“造孽啊……這屋裡亂的……”女人的聲音帶著嫌棄和一絲憐憫,“趕緊的,打電話!”
段新紅聽著外麵的混亂,心裡像打翻了五味瓶。李衛國沒死……她說不清是失望還是彆的。但更重要的是,有人來了!她有機會出去了!她再次用儘力氣,發出嗬嗬的聲音,手指拚命摳著木壁。
可外麵的兩人注意力全在李衛國身上。撥打急救電話的聲音,焦急的交談聲,移動物體的聲音……沒人注意到桌子上這個不起眼的、甚至落了些灰塵的木盒子。
過了一會兒,救護車刺耳的聲音由遠及近,停在樓下。雜亂的腳步聲湧入房間,專業的術語,擔架輪子滾動的聲音……一片忙亂。
段新紅的心一點點沉下去。他們好像……要走了?沒人發現她?
“這老李頭,孤零零的……這些個破爛怎麼辦?”是那個粗嗓門女人的聲音,似乎就在桌子附近。
“先彆管了,救人要緊!這些破東爛西,等他家裡人來了再說……唉,他哪還有家裡人……”男人回應道。
“也是……那先把門鎖上吧。”
腳步聲開始往外移動。
不!不要走!我在這裡!段新紅在心裡瘋狂呐喊,身體因為激動和絕望劇烈顫抖起來。她不能錯過這個機會!這是她唯一的機會!她像瘋了一樣,用頭去撞盒子的內壁,發出“咚、咚、咚”的悶響。這次聲音稍微大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