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新紅覺得自己像個被玩壞了的破爛玩具,渾身上下沒一個地方不疼。腳踝被甲蟲口器刮破的地方火辣辣地抽痛,身上到處都是鑽管道撞出來的青紫,骨頭縫裡還殘留著逃命時的酸軟。管理員把她扔回展示台的動作跟扔個空罐頭沒區彆,她在亞克力地板上滾了兩圈才停下來,趴在那兒直哼哼。
隔壁老陳那邊傳來布條急促的扯動。“沒事?”“還活著?”“發生了什麼?”
段新紅連翻白眼的力氣都快沒了。她慢吞吞地挪過去,撿起布條,有氣無力地扯了幾下,算是報了個平安。具體細節?等她喘勻了這口氣再說吧!她現在隻想當條鹹魚,一動不動。
腦子裡卻不受控製地回放迷宮裡的畫麵。金屬甲蟲哢噠作響的口器,那個年輕小人嚇得慘白的臉,自己鬼使神差扔出去的塑料片,還有最後那下亡命一跳……每一個鏡頭都讓她後怕得直冒冷汗。她居然真的跟那鐵疙瘩來了個親密接觸!還把它當跳板!現在想想,腿肚子都轉筋。
那個穿條紋衣服的年輕小人……她以前在展廳裡好像見過幾次,總是縮在自己的生態箱角落,不怎麼動,也沒什麼存在感。沒想到在迷宮裡碰上了,還是個差點嚇尿褲子的主。自己當時怎麼就腦子一抽去救他了?段新紅使勁琢磨。肯定不是因為她突然變成了活雷鋒。那會兒她自己都嚇得屁滾尿流呢。可能就是……就是一種本能?看到另一個倒黴蛋快要玩完了,順手那麼一撈?對,肯定是這樣!她段新紅怎麼可能有什麼助人為樂的高尚情操!
她這邊正給自己做心理建設呢,第二天,那個穿條紋衣服的年輕小人,居然被管理員挪到了她旁邊的展示台!原來放在那裡的那個打瞌睡的家夥不知道被弄哪兒去了。
年輕小人被放進了一個和她差不多的亞克力盒子裡,位置緊挨著。他看起來比昨天還慘,臉色蠟黃,眼神躲閃,蜷在角落裡,時不時偷偷瞄段新紅一眼,帶著點驚魂未定,還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激?
段新紅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看什麼看!老娘臉上又沒開花!她故意扭過頭,用後腦勺對著他。
可展廳就這麼大點地方,倆人盒子挨著,想完全看不見也不可能。段新紅用眼角餘光觀察他。這小子看起來年紀不大,二十出頭?縮小前不知道是乾嘛的,膽子小得跟芝麻似的。她注意到他手腕上好像有一道舊傷疤,像是被什麼捆過很久留下的。
老陳那邊的布條又動了。“新鄰居?”“迷宮那個?”
段新紅扯布條回複:“對,就那膽小鬼。”
老陳沉默布條不動)了一會兒,回扯:“小心點。”
段新紅沒明白。小心啥?那小子還能吃了她不成?
機會很快來了。一次管理員集體給容器做清潔消毒,把他們這幾個相鄰的盒子都打開了一條縫通風。雖然時間很短,而且管理員就在不遠處盯著,但段新紅和那個年輕小人之間的距離,近到幾乎能感覺到對方的呼吸。
年輕小人趁著管理員轉身的刹那,用口型對段新紅飛快地說了兩個字,沒出聲:“謝謝。”
段新紅愣了一下,沒搭理。心裡卻有點怪怪的感覺。謝什麼謝!要不是他拖後腿,她說不定能更早跑出來,腳踝也不會受傷!
年輕小人見她沒反應,眼神黯淡了一下,默默縮了回去。
清潔結束,盒子重新關嚴實。一切恢複原狀。
過了幾天,又一次“集體活動”。這次不是迷宮了,換了個花樣。他們被帶到一個更大的、模擬成微型叢林環境的場地,裡麵有假山、小水池、茂密的塑料植物。任務是在限定時間內,找到藏在裡麵的幾顆特定顏色的“能量石”其實就是染了色的小玻璃珠)。規則照樣殘酷,超時或者沒找到足夠石頭的,要接受“強度調整訓練”——聽著就不是好詞。
段新紅一進場地就麻利地躲到一塊假山後麵,豎起耳朵聽動靜。外麵有其他小人奔跑、翻找的聲音,還有管理員偶爾的嗬斥。
她正琢磨著從哪兒開始找比較安全,就聽見旁邊塑料葉子一陣窸窣,那個年輕小人居然也躲到了這裡,差點跟她撞上。
兩人大眼瞪小眼,氣氛有點尷尬。
年輕小人似乎想說什麼,張了張嘴,又憋回去了。他指了指假山的一個縫隙,用口型說:“那裡,藍色。”
段新紅將信將疑地湊過去一看,嘿!石頭縫裡還真卡著一顆藍色的玻璃珠!她費了點勁摳出來,揣進自己身上那個小得可憐的任務袋裡。
年輕小人又指了指水池底部,用口型:“紅色,在葉子下。”
段新紅眯著眼往水池看,水不深,底下鋪著鵝卵石,一叢塑料水草下麵,隱約透出一點紅色。她有點猶豫,下水會不會有危險?
年輕小人看她不動,有點著急,比劃著表示水很淺,沒危險。
段新紅咬咬牙,蹚水過去,果然在水草下麵摸到了一顆紅色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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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麼著,兩人躲在假山後麵,靠著手勢和口型,居然完成了情報共享。年輕小人好像對觀察環境特彆在行,總能指出一些隱蔽的藏匿點。段新紅則膽子大點,負責去那些可能需要冒險的地方取東西。
他們像兩個蹩腳的間諜,進行著無聲又高效的配合。沒有語言,全靠眼神和比劃,居然真在規定時間內湊夠了需要的“能量石”,避免了懲罰。
回到各自的盒子,段新紅看著隔壁那小子,心情複雜。這小子……好像也不是完全沒用?至少眼神好使。
她撿起布條,跟老陳“彙報”:“那膽小鬼,眼神挺好使。”
老陳回扯:“有用就好。暫時。”
段新紅明白老陳的意思。在這種地方,任何合作都是暫時的,脆弱的,建立在眼前的生存壓力上。一旦壓力消失,或者利益衝突,這種聯盟說散就散。
但她心裡還是有點不一樣了。以前她覺得所有人都靠不住,都是競爭對手或者潛在的威脅。可這次和那年輕小人的短暫配合,讓她嘗到了一點……怎麼說呢,不是溫暖,那太奢侈了,就是一點點……效率?兩個人動腦子,總比一個人瞎撞強那麼一丁點。
她看著那年輕小人,他好像也因為成功完成任務,沒那麼驚恐了,偶爾還會對她露出一個極淡的、帶著點討好的笑容。
段新紅彆扭地移開目光。
絕望裡的合作,像黑暗中擦亮的一根火柴,光芒微弱,持續時間短得可憐,隨時會熄滅。但它確實存在過,照亮過那麼一瞬間狼狽不堪、卻又齊心協力逃命的路。
這根火柴,能燒多久?段新紅心裡沒底。但她知道,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鬼地方,多一根火柴,也許就多一分撐下去的可能。
哪怕這合作,從一開始就寫滿了“絕望”兩個字。渡劫請大家收藏:()惡女縮小成10渡劫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