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新紅正跟一條從破衣服裡扯出來的線頭較勁,想試試能不能搓成根繩子。這活兒精細得要命,她那黑乎乎的手指頭怎麼都不聽使喚,搓出來的玩意兒比蚊子腿還細,一扯就斷。正煩躁著,頭頂傳來一陣沉悶的金屬摩擦聲——垃圾車來了!
她嚇得一把丟掉線頭,手腳並用地鑽進黑色垃圾袋的破洞裡,心臟咚咚直跳。巨大的機械手臂抓取垃圾箱的震動傳遍全身,轟隆隆的聲響震耳欲聾。整個世界都在搖晃、傾斜,她死死抓住垃圾袋裡一個硬紙盒的邊緣,感覺自己像被塞進了滾筒洗衣機。
一陣天旋地轉後,“哐當!”一聲巨響,她和整個垃圾箱裡的“家當”被一股腦兒傾倒進了一個更黑暗、更擁擠的空間。是垃圾車的壓縮艙!沒等她緩過神,頭頂傳來更可怕的金屬轟鳴,巨大的壓板緩緩降下,要把所有東西碾碎、壓實!
完蛋!要被壓成照片了!
絕望中,她看到旁邊一個破舊的皮質辦公椅對她來說像座小山)在傾倒時被卡在了壓縮艙的邊緣,形成了一個狹窄的三角縫隙。求生的本能讓她爆發出最後力氣,像顆子彈一樣射向那個縫隙,拚命往裡擠!
身體剛縮進去,壓板就帶著萬鈞之力轟然落下!“嘎吱——砰!”周圍傳來令人牙酸的擠壓和破碎聲,她藏身的皮椅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但好歹頂住了。碎屑和汁液從縫隙邊緣濺進來,糊了她一身。
等壓縮過程停止,垃圾車開始行駛,她才敢在彌漫著濃重腐臭和柴油味的黑暗裡稍微喘口氣。剛才差點就變成垃圾餅了。
不知道顛簸了多久,垃圾車終於停下。後艙門打開,光線湧入。她看到機械臂再次動作,將壓縮後的垃圾塊推向一個巨大的、散發著惡臭的深坑——垃圾填埋場!
不能再待下去了!她看準機會,在垃圾塊被推出去的瞬間,從皮椅縫隙裡鑽出,沿著垃圾塊粗糙的表麵連滾帶爬,在最後關頭猛地向旁邊一跳!
“噗!”她落在了一堆相對鬆軟、尚未被壓縮的垃圾上。驚魂未定地回頭,看到那個巨大的垃圾塊翻滾著墜入深坑,濺起一片汙濁。
她趴在垃圾堆頂端,環顧四周。這裡似乎是垃圾中轉站或者填埋場的邊緣,堆積著如山的廢棄物,氣味比垃圾箱裡濃烈十倍。遠處有重型機械在轟鳴。
必須離開這兒!
她的目光鎖定在遠處,隔著一條窄窄的、滿是油汙的水溝,有一排低矮的老舊居民樓。其中一棟一樓的窗戶,沒有安裝防盜網,窗台看起來很寬,上麵還擺著幾個花盆。
窗台!那裡看起來乾燥,而且高度足夠,應該能避開大部分地麵上的危險!
希望再次點燃。她觀察了一下路線。需要先下到垃圾山腳,穿過那條臟水溝,然後爬上居民樓粗糙的外牆,才能到達那個窗台。每一步都充滿未知和風險。
她咬咬牙,開始向下攀爬。垃圾山鬆散易滑,她好幾次差點摔下去。下到山腳,那條水溝散發著刺鼻的氣味,水麵上漂浮著厚厚的油汙和不明物體。她找到一塊稍大的塑料泡沫板,當成簡易渡船,用一根小樹枝費力地劃著,顫巍巍地“渡”過了這條“護城河”。
來到居民樓牆根下。磚牆粗糙,有不少縫隙可以抓手。但對她來說,這依然是一次艱難的攀登。她像隻真正的壁虎,手腳並用,指尖磨破了也顧不上疼,一點點向上挪動。累了就趴在磚縫裡喘口氣,不敢往下看。
不知過了多久,她的手指終於夠到了窗台的邊緣!她用儘最後力氣,把自己拉了上去,癱倒在冰冷的水泥台麵上,像條離水的魚,大口喘息,渾身都在發抖。
她成功了!暫時逃離了那個惡臭的垃圾地獄!
窗台很寬,足夠她活動。幾個陶土花盆裡種著些蔫頭耷腦的植物,土壤乾燥。她警惕地觀察四周。窗戶關著,拉著厚厚的窗簾,裡麵沒有動靜。暫時安全。
夜幕漸漸降臨。城市的燈光次第亮起。她躲在最大的一個花盆後麵,借著縫隙觀察外麵的世界。
馬路上的汽車像發光的甲殼蟲,排著隊流動,引擎聲嗡嗡傳來。行人變得模糊,隻有晃動的影子和斷續的談笑聲。對麵樓房的窗戶像一個個發光的格子,有的窗簾晃動,能看到裡麵模糊的人影。
有一扇窗戶裡,一家人正圍坐在餐桌前吃飯。溫暖的燈光,桌上冒著熱氣的菜肴雖然看不清是什麼),還有那種……屬於“家”的,安穩的氛圍。
段新紅扒著花盆邊緣,看得有些出神。
那種生活,離她已經太遠太遠了。遠得像上輩子的事。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渾身臟汙,衣服破爛,手指黑乎乎,指甲縫裡塞滿了泥垢和之前翻垃圾留下的汙漬。身上散發著連自己都能聞到的、垃圾堆帶來的酸腐氣味。肚子餓得隱隱作痛,喉嚨也因為乾渴而發緊。
窗台雖然暫時安全,但找不到食物和水。花盆裡的土乾得裂開了縫,植物都快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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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舔了舔乾裂的嘴唇,開始在窗台上搜尋。在花盆之間的縫隙裡,她找到幾顆被風吹來的、乾癟的野草種子,聊勝於無地放進嘴裡。又發現一片落葉上凝結的少許夜露,小心翼翼地舔掉。
這點東西,根本填不飽肚子。
夜深了,氣溫降得很低。水泥窗台冰冷刺骨。她蜷縮在花盆後麵,靠著冰冷的陶土,凍得瑟瑟發抖。城市的喧囂漸漸沉寂,隻有偶爾駛過的車輛聲音。
她看著那些溫暖的、亮著燈的窗戶,裡麵的人們大概正躺在柔軟的床上,蓋著溫暖的被子,做著安穩的夢吧?
而她,曾經也是他們中的一員。現在,卻像隻見不得光的老鼠,蜷縮在冰冷的窗台上,饑寒交迫,渾身臭味,連一口乾淨的水都喝不上。
這種對比,比垃圾堆裡的惡臭和寒冷更讓她感到刺痛。
自由?這就是她用儘力氣換來的自由?
她抱緊膝蓋,把臉埋進去,肩膀微微聳動。沒有哭聲,隻有壓抑的、沉重的呼吸。
窗台的夜晚,安全,卻冰冷徹骨。那近在咫尺的、尋常人家的溫暖燈光,像一把鈍刀子,慢慢地割著她的心。
原來,最殘忍的,不是徹底的絕望,而是讓你在絕望中,清晰地看到你所失去的一切,卻又永遠無法再觸及。
這種感覺,比待在俱樂部那個透明的盒子裡,更讓她感到窒息。渡劫請大家收藏:()惡女縮小成10渡劫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