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把噴漆罐扔進垃圾桶。金屬罐撞在桶壁上發出空洞的響聲,滾了幾圈停在吃剩的泡麵盒旁邊。熒光粉從沒蓋緊的罐口漏出來,在垃圾堆裡染出一小片刺眼的粉色。
段新紅從通風管道縫隙觀察著。她已經保持這個姿勢三小時,受傷的腳踝在狹窄空間裡陣陣發麻。少年今天的舉動很反常,沒有設置新陷阱,沒有檢查舊裝置。
他踢開擋路的籃球,視線掃過布滿塗鴉的牆壁。那些精心調配的顏色開始剝落,熒光粉混著灰塵落在窗台上,像派對後狼藉的彩帶。
倉鼠在籠子裡跑輪子。李明隨手抓了把飼料塞進食槽,動作機械得像在執行任務。寵物興奮地湊過來,他卻轉身走開,任由倉鼠失望地吱吱叫。
段新紅小心地伸出試探的爪子。她在管道邊緣留下幾道新鮮的抓痕,位置相當明顯。往常這種挑釁會立刻引來報複,今天毫無反應。
少年躺在床上玩手機。屏幕光映著他無精打采的臉,拇指機械地滑動頁麵。某個瞬間他抬頭看了眼書架,目光空洞得像在看陌生人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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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天,膠水陷阱乾裂起皮。李明從旁邊經過時,鞋底帶走一大片硬化膠塊。他沒有像往常那樣立即修補,任由陷阱變成一地碎片。
段新紅儲備的糧食快見底了。她需要冒險去固定投放點查看,那裡已經一周沒有補充食物。往常每天都會有新的補給,有時是堅果,有時是餅乾碎。
投放點空蕩蕩的。不僅沒有新食物,連之前沒吃完的存貨也被清走了。木板表麵積了薄灰,顯然很久沒人碰過。
她轉向第二個備用點。在衣櫃和牆壁的夾縫裡,她藏過應急糧。發現這裡也被遺忘了,裝水的瓶蓋乾涸開裂,燕麥片被蛀蟲啃成粉末。
饑餓感像老朋友般準時造訪。她嚼著所剩無幾的乾苔蘚,盤算是否需要再次冒險進入廚房。上次偷運米粒差點被粘鼠板抓住,代價是半截尾巴。
李明在哼歌。他翻出很久不玩的遊戲機,連接電視時線纜擦過書架。積灰像雪花般飄落,迷了段新紅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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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天,捕鼠夾生鏽了。
彈簧機構蒙著褐色鏽斑,誘餌台上的奶酪乾縮發黑。李明跨過這個他曾經精心調整的裝置,注意力全在新買的球鞋上。
他在房間裡試穿新鞋,來回走動時踩到散落的模型零件。塑料碎裂聲清脆刺耳,他隻是低頭看了眼,繼續對著鏡子調整鞋帶。
段新紅開始擴大活動範圍。她沿著踢腳線探索,在客廳方向發現新的通道。舊報紙堆成的堡壘,暖氣片後的空隙,窗簾盒上的平台。每個都是潛在的避難所。
有次她嘗試在白天行動。李明就坐在書桌前,卻對她的經過毫無反應。他的視線穿過她所在的位置,聚焦在虛空的某一點。
她故意碰倒一支鉛筆。筆杆滾到他腳邊,他彎腰撿起放回桌上,整個過程像夢遊。若是一個月前,這點動靜足以引發全麵搜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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倉鼠籠散發異味。寵物糞便堆積在角落,食盆空空如也,飲水瓶隻剩瓶底一點渾水。倉鼠有氣無力地啃著籠欄,毛色暗淡打結。
李明被臭味熏得皺眉。他提起籠子準備清理,走到半路被手機消息吸引。籠子被隨意放在走廊,倉鼠在顛簸中驚恐尖叫。
五小時後籠子還放在原地。李媽媽回家時差點絆倒,對著兒子房間方向抱怨了幾句。
段新紅趁機溜到籠子旁。她擰開鬆動的籠門插銷,扔進去幾粒之前偷藏的燕麥。倉鼠撲過來狼吞虎咽,黑眼睛感激地閃爍。
幫助天敵很荒謬,但同病相憐的感情壓倒理性。她們都是被遺忘的囚徒,區彆隻在於籠子的大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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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型箱蒙著厚厚的灰。李明曾經每天擦拭的珍藏品,現在像出土文物般躺在箱底。有隻機器人的手臂鬆脫了,可憐地垂在箱邊搖晃。
段新紅試著修複警報係統。她用棉線串聯瓶蓋,在主要通道布置簡易鈴鐺。測試時鈴聲響亮得嚇人,少年連眼皮都沒抬。
他沉浸在短視頻裡,外放的笑聲像壞掉的收音機。每隔幾分鐘就切換新內容,注意力持續時間短得像金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