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死寂漂流
冥痕鯤將速度催發到了極致，甚至不惜燃燒著剛剛進化得來的本源，龐大的身軀在粘稠的歸墟死氣中硬生生撕開一條通道，瘋狂遠離那令人心悸的歸墟海眼。它如同驚弓之鳥，每一次空間細微的波動，都讓它鱗甲倒豎，將隱匿場域激發到極限。
林天盤坐在它寬厚的背脊上，氣息如同風中殘燭，微弱到了極點。他臉色金紙，眉心的混沌之眼黯淡無光，甚至隱隱有一絲黑色的歸墟意誌如同附骨之疽，纏繞其上，阻礙著傷勢的恢複和印記的穩定。肋部那被黑色閃電擦過的傷口，依舊是一片死寂的虛無，沒有任何愈合的跡象，不斷散發著侵蝕性的歸墟本源，試圖蔓延開來。
蘇瓔在一旁看得心急如焚，卻束手無策。她嘗試用自己的月華之力去安撫那傷口，但那精純的生機之力剛一接觸，就如同冷水滴入滾油，激起更強烈的死氣反噬，嚇得她連忙收手。她隻能不斷將自身精純的靈力渡入林天體內，幫助他維持住最基本的生機，但這無疑是杯水車薪。
【係統能量不足……修複程序受阻……檢測到高位格歸墟意誌殘留……嘗試驅除……驅除失敗……能量耗儘……進入休眠……】
腦海中，係統的提示音斷斷續續，最終徹底沉寂下去。連這最大的依仗，也因先前的亡命奔逃和對抗意誌衝擊而耗儘了能量。
內憂外患，山窮水儘。
林天此刻的狀態，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糟糕。不僅僅是肉身重創，道基受損，更嚴重的是神魂被那歸墟意誌所傷，如同鏡麵產生了裂痕，思維都變得遲滯、混亂。他隻能憑借本能，艱難地運轉著混沌道軀最基礎的法門，如同一個漏水的破桶，勉強維係著不沉沒。
冥痕鯤不知逃亡了多久，或許已經遠離海眼極遠，或許依舊在其恐怖的陰影籠罩之下。周圍的歸墟之海恢複了死寂，但那死寂之中，卻仿佛潛藏著無數雙冰冷的眼睛，在黑暗中窺視著這艘重傷的“孤舟”。
終於，冥痕鯤的速度慢了下來，它燃燒本源的後遺症開始顯現，氣息也變得萎靡不振。它發出一聲疲憊的低鳴，傳遞出一道意念——它需要停下來休整，否則將難以為繼。
林天勉強睜開沉重的眼皮，歸墟視野模糊不清，隻能隱約感覺到他們似乎來到了一片相對“平靜”的區域。這裡沒有強大的墟獸氣息，隻有一些零散的、弱小的死氣團在漂浮。
“找……找個地方……隱匿……”他艱難地傳達出指令，聲音嘶啞乾澀。
冥痕鯤會意，強撐著最後的力量，緩緩沉入一片由巨大世界殘骸堆積而成的、如同山脈般的陰影之中，尋了一處巨大的裂縫，將身軀小心翼翼地隱匿了進去，周身的隱匿場域開啟到最大，如同徹底化作了岩石的一部分。
黑暗，徹底的黑暗與寂靜降臨。
蘇瓔守在林天身邊，能清晰地聽到他粗重而痛苦的呼吸聲，以及那傷口處不斷散發出的、令人不安的死寂波動。她心中充滿了無力感，自從跟隨林天以來，她第一次見到他如此虛弱，如此接近死亡。
林天的心神大部分沉入了體內，在與那附骨的歸墟意誌和嚴重的傷勢抗爭。他的意識在清醒與模糊間徘徊，仿佛在無儘的黑暗深淵中下墜。
他看到了前世槍林彈雨中的喋血，看到了穿越之初古墓中的蘇醒，看到了拳爆樹妖、徒手拆蜈蚣、收服冥鯤、碎城奪鑰、直至海眼核心那驚心動魄的竊取與逃亡……一幕幕畫麵走馬燈般閃過。
“就要……結束在這裡了嗎？”一個念頭不可抑製地浮現。
不甘！
強烈的不甘如同野火般灼燒著他近乎麻木的神經！
他還有太多的謎團未解，還有那扇“門”未曾打開，還有那道祖的秩序未曾打破！他怎能倒在這無人可知的歸墟角落，如同那些漂浮的世界殘骸般，無聲無息地腐朽？！
“拳頭……我的拳頭……”
他渙散的目光重新凝聚起一絲微光，下意識地，艱難地，想要抬起自己的右手。那曾經轟爆妖魔、撕裂結界、硬撼秩序之掌的拳頭，此刻卻重若千鈞，顫抖著，無法握緊。
肋部傷口傳來的侵蝕劇痛，讓他幾乎再次昏厥。
但就在這極致的痛苦與絕望中，在他意誌最為凝聚，求生欲望最為強烈的刹那——
他眉心中，那枚因為強行融合而躁動不安、被歸墟意誌纏繞的混沌印記，猛地跳動了一下！
一股微弱，卻無比精純、無比古老的混沌氣流，自印記最深處滲出，並非流向四肢百骸修複傷勢，而是……沿著一條玄奧莫測的路徑，緩緩流向他那無法握緊的右拳！
這股氣流是如此的細微，如同初春融化的第一滴雪水，但它所過之處，那纏繞在神魂上的歸墟意誌竟如同遇到了克星，微微退縮了一絲！那肋部死寂傷口邊緣，也仿佛被注入了一絲極其微弱的生機，侵蝕的速度……減緩了微不足道的一絲！
與此同時，一段破碎的、蘊含著開天辟地般宏大意誌的信息碎片，突兀地出現在他近乎停滯的思維中：
【混沌……不滅……唯力永恒……身即宇宙……拳即……道……】
這信息殘缺不全，卻如同驚雷般在他腦海炸響！
他一直以來，都在使用混沌的力量，使用歸墟的力量，但他似乎從未真正思考過，何為混沌？何為力之極儘？他將肉身當做熔爐，當做武器，卻未曾想過，自身……亦可為宇宙！
這一刻，在生死邊緣，在絕對的寂靜與黑暗中，伴隨著那縷源自混沌印記本源的細微氣流，一段全新的、關於力量本質的感悟，如同種子般，在他乾涸的心田悄然種下。
絕境之中，微光乍現。
這縷微光能否驅散黑暗，引領他走出死寂，重握那足以崩滅萬法的拳頭？
一切，還是未知。
但至少，那下沉的意識，停止了墜落。
他閉上了眼睛，全部的心神都沉浸在了對那縷細微混沌氣流的引導，以及對那破碎信息的感悟之中。
歸墟的死寂裡，時間失去意義。
而生與死的天平，正在這微不足道的掙紮中，發生著無人知曉的偏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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