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擲地有聲,震得圍觀的村民都不由自主地縮了縮脖子。
張德彪渾濁的老眼猛地瞪大,眼珠子幾乎要凸出來。
他乾瘦的身子晃了晃,“撲通”一聲重重跌坐在地上,揚起一片塵土。
破舊的解放鞋在地上蹭出幾道淩亂的痕跡,打補丁的中山裝下擺沾滿了泥土。
令人意外的是,這次張富貴竟然沒有伸手去扶。
他黝黑的臉上血色儘褪,雙腿一軟,也跟著癱坐在地上。
嶄新的工裝褲瞬間沾滿了黃土,但他渾然不覺。
“完了,全完了!”張富貴粗糙的手指深深掐進掌心的肉裡。
沒了“村長兒子”這個頭銜,他在村裡還算個屁啊?
他機械地轉動脖子,看向周圍那些曾經稱兄道弟的“好兄弟”。
果然,那些人不是彆過臉去,就是假裝沒看見他。
王寡婦甚至往後退了幾步,紅頭巾下的眼睛閃爍著幸災樂禍的光芒。
但這都不重要。
“最要命的是沈冰冰!”張富貴的心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
他偷偷抬眼,看見沈冰冰正站在江浩身邊,烏黑的麻花辮在陽光下泛著光澤。
那張白皙的臉龐上沒有絲毫對他的憐憫。
他爹沒了村長的位置,這門親事還能成嗎?
張富貴的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滿臉愁苦。
我的大學生老婆啊!
就在這時,他的視線對上了江浩。
那個年輕人正悠閒地靠在老槐樹下,嘴裡叼著旱煙,青白的煙霧在他棱角分明的臉龐前繚繞。
江浩深邃的眼眸中帶著幾分譏誚,仿佛在欣賞一場好戲。
“江浩!”張富貴在心裡咬牙切齒地嘶吼,粗糙的大手死死攥住一把黃土。
“你搶我未婚妻,毀我前程!”他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卻感覺不到疼痛。
“我張富貴對天發誓,一定要讓你付出代價!”
但沒工夫為張富貴父子哀悼了,接下來登場的是……
董天成拿出那份泛黃的協議,高高舉過頭頂。
陽光透過紙張,映出上麵清晰的簽名。
“至於公糧的問題……”他扯著嗓子喊道,聲音在村口回蕩。
“就按照協議上寫的,江浩交300塊錢即可,呂東,趙虎一個690,一個390!”
他說完猛地將協議拍在身旁的石磨上,發出“啪”的一聲脆響。
嶄新的西裝因為動作太大而繃緊,腋下的縫線發出不堪重負的“刺啦”聲。
“就這樣吧!”
“你們誰讚成,誰反對?”
董天成環視一周,綠豆眼中射出淩厲的目光。
肥厚的手掌重重拍在身旁的石磨上,發出“砰”的一聲悶響。
這話一出,在場村民頓時噤若寒蟬。
王寡婦的紅頭巾垂得更低了,粗糙的手指死死絞著衣角……
李瘸子拄著拐棍往後縮了縮,缺了門牙的嘴緊緊閉著。
剩下的人更是低著頭,連大氣都不敢出。
“誰敢反對?”眾人心裡不約而同地想著。
張德彪都被擼下去了,他們又算個屁!
腦子進水了,才會在這個時候反對江浩。
隻是可惜啊,沒弄到錢,他們的補助可咋整呢……
“沒人反對,就散了吧。”董天成不耐煩地擺了擺手,嶄新的皮鞋在地上碾出幾道痕跡。
他轉身時臉上的橫肉瞬間堆出諂媚的笑容,三步並作兩步湊到江浩跟前。
“江老板,我有事找你,咱們進屋裡談?”他搓著肥厚的手掌,綠豆眼裡滿是期盼。
嶄新的西裝後背已經被汗水浸透了一大片。
“可。”江浩淡淡應了一聲,修長的手指撣了撣的確良襯衫上並不存在的灰塵,轉身往屋裡走去。
他深邃的眸子裡閃過一絲若有所思的神色,嘴角掛著若有似無的弧度。
與此同時,沈冰冰邁著輕快的步子走到吳秋雅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