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秋雅這番話說完，張富貴搓著粗糙的雙手，臉上尷尬的神色稍稍緩和。
總算有人幫他說句話了！
總算啊！
他偷偷瞥了沈冰冰一眼，嘴角不自覺地上揚，露出一個討好的笑容。
但很快又在沈冰冰冰冷的注視下收斂起來。
沈二河坐在主位的太師椅上，手指有節奏地敲擊著紅木扶手。
聽到妻子的話，他微微頷首，國字臉上浮現出讚同的神色。
他輕咳一聲，聲音低沉而威嚴，整個餐廳瞬間安靜下來。
“冰冰。”他緩緩開口，每個字都像是一記重錘。
“你媽說的對。”他走到沈冰冰麵前，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女兒。
“你和富貴的婚事，是我二十年前就定下來的。”
“你這輩子不嫁給他，嫁給誰？”
沈二河突然提高音量，右手重重拍在餐桌上，震得碗碟叮當作響。
他深邃的眼眸緊盯著女兒蒼白的臉，仿佛要看穿她的心思。
“至於這個江浩……”他的聲音突然變得危險地輕柔，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我雖然沒見過他。”
“但從你媽，從老張和富貴的態度中，也能看出來。”
“江浩不是什麼好種！”
這句話像一把利劍，直刺沈冰冰心口。
沈冰冰的身體劇烈顫抖了一下，眼中的淚水在燈光下閃爍。
她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嘗到血腥味也不鬆口。
“你知道，我對你的期待，是很高的！”
“你要為了一個江浩，葬送我的期待嗎？”沈二河的聲音突然低沉下來，帶著幾分疲憊和失望。
他粗糙的大手輕輕撫上女兒的臉頰，卻在接觸到那冰涼的肌膚時微微一顫。
沈冰冰抬起頭，正對上父親威嚴的目光。
那股久居高位的壓迫感讓她不寒而栗，但她仍倔強地站在原地，緊緊咬著已經滲血的嘴唇。
她當然知道，父親對她的期待有多高！
沈冰冰的腦海裡閃過無數畫麵，五歲時第一次被父親牽著小手帶進燈火輝煌的酒會。
她穿著精致的小裙子，怯生生地躲在父親後麵。
十歲時在書房裡，父親嚴厲地糾正她的發音和儀態……
十八歲考上大學那天，父親難得露出笑容，拍著她的肩膀說：“這才是我沈二河的女兒！”
大學的同學，導師，學弟學妹……
更是整個青城市頂尖的人才！
那些昂貴的私教課，父親親自挑選的每一本書，為了讓她進省重點大學四處奔走的背影……
沈二河幾乎是用二十年時間，一磚一瓦地為她鋪就了一條金光大道。
而現在……
她低頭看著自己赤腳踩著的冰涼大理石地麵，淺灰色居家服上還沾著方才爭執時濺上的茶水漬。
為了一個青山村的農民，她竟然要親手毀掉父親二十年的心血？
沈冰冰猛地抬頭，正對上父親失望的眼神。
那個在青城市叱吒風雲的沈二河，此刻眼中竟帶著她從未見過的疲憊。
餐廳的水晶吊燈突然變得刺眼起來。
沈冰冰恍惚間想起大學導師說過的話。
“你父親為了你，連最珍視的原則都可以讓步……”
而現在，她卻在父親最看重的原則問題上，給了他最狠的一刀。
吳秋雅精心保養的手指突然握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生疼。
“冰冰，你看看你父親……”聲音裡帶著前所未有的哽咽。
“他這半輩子，除了張富貴這件事，哪一樣不是把最好的給了你？”
張富貴瞥了一眼。
不是，這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