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胡會盟的盛況餘溫尚存，建興八年的冬天便裹挾著寒意悄然降臨。外部環境的緩和與內部發展的順遂，並未讓季漢的核心層有絲毫鬆懈，反而因為視野的開闊，看到了更多潛藏的暗流與長遠的挑戰。
這一日，丞相府內，炭火盆燒得正旺，卻驅不散諸葛亮眉宇間的一絲凝重。他與劉禪、諸葛光、蔣琬、薑維等人，正在研判一份來自魏國的長篇密報。
密報並非關於軍事調動，而是詳細記述了魏國近年來在內政上的一係列舉措：大力推行“屯田製”，招募流民，興修水利，使得關中、中原地區的農業生產有所恢複；整頓吏治，推行“九品中正製”的雛形，試圖更有效地選拔和掌控人才；甚至，魏國宮廷也在悄然模仿季漢，開始嘗試製作“炒菜”和飲用“清茶”，雖然味道不正宗，但可見其學習與追趕之心。
“司馬懿……不愧為老成謀國之輩。”諸葛亮放下密報，輕歎一聲，“其見我軍難以速勝，便轉而深耕內政，積蓄國力。此乃陽謀，更為棘手。”
蔣琬接口道：“確是如此。據商隊帶回的消息，魏國境內雖賦稅依舊沉重，但社會秩序較前幾年更為穩定，流民減少，府庫漸盈。長此以往，其國力恢複，恐非我大漢之福。”
薑維年輕氣盛，聞言請命道：“丞相，陛下！既知其用心，不若我軍主動出擊，再出祁山，打亂其部署！末將願為前鋒！”
諸葛光卻搖了搖頭：“伯約勇武可嘉。然，司馬懿巴不得我軍主動出擊。其關中防線經營日久，堅壁清野，以逸待勞。我軍若倉促東進，勝算渺茫，反而可能損耗自身元氣，正中其下懷。”
劉禪靜靜地聽著臣下的討論，手指無意識地在禦案上輕輕敲擊。他知道，曆史上諸葛亮幾次北伐，除了第一次因街亭之失功敗垂成，後麵幾次大多受製於糧草後勤和司馬懿的烏龜戰術，難以取得決定性戰果。如今季漢雖有起色，但整體國力依舊弱於魏國，主動進攻確實非明智之舉。
“不能硬碰硬，那就得另辟蹊徑了。”劉禪心中暗道。
他抬起頭，目光掃過眾人，緩緩開口：“司馬懿行此陽謀，我大漢，亦當以陽謀對之！”
眾人精神一振，皆望向劉禪。
“其一，他司馬懿會屯田，我大漢便不會麼？”劉禪道，“隴右地廣人稀，潛力巨大。相父，可製定更優厚的政策，鼓勵益州無地之民遷往隴右，授以田宅、種子、耕牛，減免賦稅，使其安心墾殖！同時，令將作監選派精通水利之匠人，前往隴右，協助興修水渠，抗旱防澇！朕要讓隴右，在三年之內，成為不亞於漢中的大糧倉！”
諸葛亮眼中精光一閃：“陛下聖明！此乃固本培元之良策！老臣即刻著手製定《徙民實邊令》與《隴右水利興修策》！”
“其二，”劉禪繼續道，“他司馬懿整頓吏治，選拔人才，我大漢便不能做得更好？”他看向蔣琬和董允，“文偉，休昭，你二人主管吏部與宮中，當進一步完善官員考核升遷之製！不僅要看資曆，更要重實績！尤其是那些在地方治理、勸課農桑、興修水利、推廣新技等方麵有突出表現者，當不拘一格，破格擢用！便是工匠、醫者，若有重大貢獻，亦當重賞，甚至可賜予出身！”
他這是要進一步打破門第觀念，將“彰善之舉”製度化、常態化，激勵更多人為國出力。
蔣琬、董允躬身領命：“臣等遵旨！”
“其三，”劉禪的目光變得深邃起來，“他司馬懿想關起門來發展，朕偏不讓他如願！孔亮，伯約，與羌胡的貿易要繼續深化，但需加以引導。除了鹽鐵，我們還可以輸出瓷器、茶葉、絲綢，甚至……少量的糖。我們要讓羌胡，乃至更西邊的西域胡商都知道，最好的東西，來自大漢！同時，交州那邊的海鹽曬製、海外物產探查，也要加緊進行！朕要讓我大漢的貨物，通過草原和海洋，流通四方！不僅要賺取財富，更要讓‘大漢’之名，遠播萬裡！”
這就是更高層次的經濟和文化滲透了！諸葛光和薑維聽得心潮澎湃，齊聲道：“臣等必竭儘全力！”
“最後，”劉禪語氣轉為嚴肅，“軍備一事，絕不可鬆懈！司馬懿在研製新器械，我軍亦不能落後。連弩射程與射速，可能再提升？偏箱車的防禦與機動，可能再改進？‘石漆’除了守城，可能用於他處？譬如，製成火箭？或是用於水戰？這些，都需要軍械司與將作監，日夜鑽研！”
“臣末將）明白！”諸葛光和薑維肅然應道。
一番部署，條理清晰，目標明確。既有對內的深耕細作，也有對外的積極拓展，更有對軍備的持續關注。這便是劉禪應對司馬懿“陽謀”的“明策”——不與你爭一時之長短，而是立足於自身，以更快的速度、更高的質量發展自己，同時從經濟、文化層麵滲透和影響對手，積小勝為大勝，等待真正的戰略時機。
眾人領命而去，分頭準備。麟德殿內，隻剩下劉禪一人。
他走到殿外，看著灰蒙蒙的天空，雪花開始零星飄落。
“司馬懿，你想穩紮穩打，耗死我們？”
“可惜，你不知道，我有個每年穩定提供人才和資源的‘係統’。”
“更不知道，我這個‘躺平’皇帝，最大的本事，就是把握方向，激發潛力。”
“比拚內政和發展速度？”
“我季漢，還真不怕你！”
劉禪伸出手，接住一片冰涼的雪花，看著它在掌心迅速融化。
“第二個五年，是關鍵的發展期。”
“隻要按照這個路子走下去，時間的優勢，會慢慢站在我們這邊。”
他轉身回到殿內，對侍立一旁的費禕吩咐道：“去，讓禦廚用新送來的海鹽，炒個菜嘗嘗。看看這海邊的鹽，和咱們的井鹽，味道有何不同。”
“治國如烹鮮，既要把握火候，也要敢於嘗試新的調料。”
“這盤大棋，朕越來越有興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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