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二人交心後,陸子楓便趁著陸家家宴,當眾對林薇表明了心意。
他聲音沉穩,清晰地宣布:“今日趁眾家人在此,有一事告知各位。我與薇薇,兩情相悅,心意相通。”
此話一出,席間有片刻極其細微的凝滯,但並未引起太大波瀾。他繼續道:“待父親三年喪期一滿,我自會擇吉日,以正妻之禮,風風光光迎娶薇薇入我陸家宗祠。”
他的目光變得銳利了幾分,帶著明確的警告與命令:“自今日起,在這都督府內,薇薇便是未來的女主人。各位對待薇薇,皆需以夫人之禮相待,不得有絲毫怠慢。她的意思,便是我的意思。”
二少爺陸少軍反應最快,他本就心思活絡,早已窺見端倪。他立刻站起身,臉上堆起恰到好處的笑容,端起酒杯,語氣恭順又帶著討好:“三弟,薇薇……呃,未來弟妹!恭喜兩位終於互通心意,這可是天大的喜事!預祝兩位佳偶天成!”
陸子楓微微頷首,算是接受了這份祝賀:“有心了。”
而大少爺陸少華,素來醉心於打理陸家龐大的產業,對府內這些瑣事向來不甚關心。他聞言隻是抬了抬眼,臉上沒什麼多餘的表情,朝著陸子楓和林薇的方向舉了舉杯,算是示意,便又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盤算著最近的賬目往來。
至於幾位太太,無論是心思深沉的大太太王漾梅,還是其他幾位姨太太,她們在陸府沉浮多年,最懂得審時度勢。如今陸子楓大權獨攬,是這府裡說一不二的當家人,連老爺生前都奈何他不得,她們更不會在這種明顯無法改變的事情上自找沒趣,觸他的黴頭。於是紛紛換上笑臉,說著“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督軍與林小姐真是般配”之類的場麵話。
林薇再次回到醫院,沈明溪一見到她,便立刻找了個由頭,將她拉到僻靜的角落,臉上是毫不掩飾的關切。
“薇薇,”沈明溪握住她的手,上下仔細打量著她,壓低聲音急切地問,“你身子可都大好了?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林薇心頭一暖,露出一個讓她安心的笑容:“師姐放心,我真的都好全了,多謝你及時送來解藥。”
沈明溪見她氣色確實恢複如常,稍稍鬆了口氣,但神色卻變得更加嚴肅,她湊近林薇,聲音壓得更低:“薇薇,你跟我說實話。你與陸督軍之間……可是你心甘情願的?我知道他權勢滔天,對你……也異常執著。若……若他是以勢壓人,強迫於你,或是你因昨夜之事有所顧忌才不得不從他,你千萬不要害怕!我沈家雖比不得他手握重兵,但在政商兩界也還有些根基,我必傾沈家之力與他周旋,無論如何也會想辦法護你周全,送你離開這是非之地!”
林薇聽得心中震動,她反手緊緊握住沈明溪的手:
“師姐,謝謝你,真的謝謝你為我考慮這麼多。”她語氣輕柔卻堅定,“但是,我與哥哥,是真心相愛,兩情相悅。他待我極好,從不是強迫。能與他在一起,亦是我心中所願。”說到後麵,她的聲音不自覺地帶上了幾分嬌羞,臉頰也染上了淡淡的紅暈。
沈明溪看著她這情真意切、眉眼含春的模樣,心中最後一絲疑慮也徹底煙消雲散。她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臉上露出了放心的笑容,忍不住打趣道:“哎呀呀,瞧你這小模樣,滿麵春風的,看來是我這做師姐的白操心了!我們薇薇這是找到如意郎君,心裡甜得像蜜一樣呢!”
她頓了頓,語氣帶著一絲惋惜,說道:“隻是可惜了我家那個傻小子明遠……他昨日已經啟程,遠赴重洋去美國學習了,立誌要成為一名優秀的飛行員,報效國家。臨行前,他還念念不忘,特意托付我,要多關照你呢。”
林薇聞言,心中猛地一沉。沈明遠……是了,在原定的命運軌跡裡,這位滿腔熱血的青年,將成為華國第一批飛行員,卻在不久後的一場慘烈空戰中,不幸機毀人亡,壯烈殉國。
想到這裡,她握著沈明溪的手不自覺地收緊,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澀和悵惘。她垂下眼睫,低聲說道:“師姐,彆再打趣我了。明遠弟弟……他一定會成為一位非常出色的飛行英雄的。”
沈明溪隻當她是害羞,笑著拍了拍她的手背:“好了好了,不說了。走吧,盛老那邊還有幾個病例等著我們一起去會診呢。”
......
都督府書房內,氣氛凝重得如同暴風雨前的死寂。
連日來的報紙雜亂地鋪在寬大的書案上,每一份的頭版頭條都觸目驚心——倭賊的鐵蹄已踏破首都,昔日繁華的古都淪為人間地獄,更多的壞消息如同雪片般傳來,大片大片的國土正在敵人的蠶食下迅速變色,山河破碎,哀鴻遍野。全麵戰爭的陰雲,終於化作了席卷一切的殘酷現實。
陸子楓站在巨大的軍事地圖前,原本標注著敵我態勢的圖標,如今已被代表倭賊進攻的猩紅箭頭粗暴地覆蓋、推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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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緊握著拳頭,指節因用力而泛白,胸膛因憤怒而劇烈起伏。
“砰!”他一拳砸在地圖上,震得桌上的筆筒都跳了一下。
“可恨!可恨至極!這群豺狼虎豹!”他的聲音從齒縫間擠出,“國難當頭,山河淪喪!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我陸子楓,豈能坐視不理,苟安於一隅?!”
他猛地轉身,目光如電射向肅立一旁的唐睿,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
“唐睿!傳我命令,立刻隨我去軍營,整頓所有兵馬,清點糧草軍械,進入一級戰備狀態!隨時準備開赴前線,與倭寇決一死戰!”
“是!督軍!”唐睿早已雙目赤紅,聞言立刻挺直脊梁,聲音洪亮應道,轉身便大步流星地衝了出去,腳步聲在回廊裡激起急促的回響。
書房內再次隻剩下陸子楓一人。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目光再次落在地圖上。他的手指沿著那不斷南下的猩紅箭頭移動,眼神銳利如鷹隼。
津市、滬市、南城……這些重要的港口和戰略要地,必將成為倭賊下一步重點進攻的目標,首當其衝。戰火,很快就會蔓延到這些地方,更加慘烈的廝殺即將到來。
他深知,麵對如此危局,中央政府必須儘快做出戰略部署和決斷。而一旦征召令下,他陸子楓,以及他麾下這支承載著父親遺誌和一方百姓期望的陸家軍,必將義無反顧,投身於那場保衛家國、扞衛民族尊嚴的血火洪流之中。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他低聲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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