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現在能做的,似乎真的隻有“等待”。
這種將命運完全交托給未知的感覺,讓她感到無比憋屈和無力。她不是籠中的金絲雀,她是經曆過戰火、與愛人並肩戰鬥過的林薇!
她重新坐回書桌前,鋪開紙張。既然無法行動,那就用筆來戰鬥。她開始撰寫一係列文章,不是那種直接呼籲的檄文,而是從曆史、人性、倫理的角度,探討“忠誠與背叛”、“英雄與小人”、“亂世中的正義與苟且”。她引經據典,文筆犀利,邏輯嚴密,將一腔悲憤與思考,化作無聲的子彈,藏於看似冷靜理性的論述之中。
她相信,這些文章總有一天能找到渠道發表出去,即便不能,也能在她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傳播一些思想的火種。同時,這也是她排遣焦慮、保持理智的一種方式。
在寫一篇關於“信義”的文章時,她的筆尖頓住了。她想起了那枚鳳凰胸針,那枚將她帶到這個時代、又與沈驚鴻命運緊密相連的信物。驚鴻帶著它去了上海,如今,它在哪裡?是否還在他身邊?還是……已經失落在了某個不為人知的角落?
一種莫名的直覺,讓她覺得這枚胸針,或許並不僅僅是一件穿越的信物那麼簡單。它上麵繁複的紋路,它偶爾流露出的奇異能量……它是否還隱藏著其他秘密?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很快又被更現實的擔憂所覆蓋。現在想這些,太遙遠了。當務之急,是驚鴻的安危。
她放下筆,走到窗邊,望著南方。那是上海的方向。
驚鴻,無論你在哪裡,無論正在經曆什麼,請一定堅持下去。我在等你,這個時代,也在等待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上海,極司菲爾路76號,地下禁閉室。
這裡比沈驚鴻待過的囚室更加陰暗潮濕,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黴味和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氣。沒有窗戶,隻有一扇厚重的鐵門,門上有一個可供外麵監視的小小窺孔。
柳如煙蜷縮在冰冷的牆角,身上依舊穿著那件被撕扯得有些淩亂的旗袍,隻是外麵胡亂裹了一件肮臟的囚服。臉頰上的紅腫已經消退,但嘴角的淤青依舊明顯。她閉著眼睛,長長的睫毛在蒼白的臉上投下淡淡的陰影,看似平靜,但微微顫抖的指尖暴露了她內心的不平靜。
那天機要室裡驚心動魄的一幕,如同烙印般刻在她的腦海裡。趙德明那雙瘋狂而猜疑的眼睛,沈驚鴻在走廊裡那聲石破天驚的指證……還有,自己冒險塞進領口夾層的那卷微型膠卷。
這卷膠卷,如今成了燙手的山芋,也成了她活下去的唯一希望和最大威脅。
趙德明顯然沒有完全相信她“檢查檔案”的說辭,但也暫時沒有找到證據。他把她關在這裡,一方麵是懲罰和威懾,另一方麵,恐怕也是想耗光她的意誌,或者等待她露出破綻。
她能感覺到,看守對她的態度充滿了惡意和一種隱晦的期待,期待她崩潰,期待她求饒,或者……期待她在某次提審中“意外”死亡。
她必須堅持下去。膠卷還在她身上,藏匿的位置極其巧妙,除非將她這件定製旗袍的領子完全拆開熨燙,否則絕難發現。這是她唯一的籌碼,也是能證明沈驚鴻清白、扳倒趙德明的關鍵。
她不知道沈驚鴻是否成功逃脫,不知道外麵的局勢如何。她隻能依靠自己,在這黑暗的深淵裡,保持清醒,保持沉默,等待著一個渺茫的、或許永遠也不會到來的轉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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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次鐵門外傳來腳步聲,她的心都會驟然收緊。是送飯的?還是提審的?或者是……處決的命令?
時間在黑暗中緩慢流淌,每一秒都是煎熬。
她緊緊攥著拳,指甲陷入掌心,用疼痛提醒自己保持清醒。
沈驚鴻……如果你還活著,如果你能聽到……請一定要……揭開真相!
上海,杜公館。
第二天,傍晚。
沈驚鴻站在房間的穿衣鏡前,看著鏡中那個穿著灰色長衫、麵容依舊有些蒼白但眼神已恢複銳利的自己。三日休養,洗去了部分亡命奔波的狼狽,卻沉澱了更深的堅毅與冷峻。
萬管家準時出現,帶來了盤纏和最後的叮囑。
“車在後門,可以送您到任何地方。”
“多謝。”
沒有多餘的言語,沈驚鴻將不多的盤纏仔細收好,對著萬管家最後拱了拱手,毅然轉身,走向後門。
那輛黑色轎車如同幽靈,載著他駛離了杜公館這個短暫的避風港。
“先生,去哪裡?”司機終於開口,聲音平淡無波。
沈驚鴻看著窗外飛速掠過的街景,燈火闌珊,人影幢幢,每一處陰影都可能隱藏著殺機。
他緩緩報出一個地址,一個位於公共租界與華界交界處、魚龍混雜、遍布低檔客棧和地下賭場的區域。那裡,有一個他很多年前布下的、連陳鋒都不知道的、絕對隱秘的緊急聯絡點。他希望,那裡還沒有暴露。
“去那裡。”
汽車無聲地彙入車流,朝著更加複雜、也更加危險的未知之地駛去。
新的亡命之旅,正式開始。而隱藏在暗處的較量,也進入了更加關鍵的階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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