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遇襲的餘波,如同投入死水潭的巨石,激起的漣漪久久未能平息。那名被沈驚鴻一弩箭釘在抽屜上的黑衣人,成了眼下最至關重要,也最危險的突破口。
陳鋒親自負責審訊。安全屋地下深處,一間經過特殊隔音處理的審訊室內,冰冷的燈光打在黑衣人因失血和疼痛而扭曲的臉上。他手腕上的弩箭已被取出,傷口做了緊急處理,但臉色依舊慘白,眼神中卻充滿了桀驁不馴和一種近乎瘋狂的執拗。
沈驚鴻沒有親自參與審訊,但他就坐在審訊室隔壁的監控室內,透過單向玻璃,冷漠地注視著裡麵的一切。林薇手臂上的傷口也經過重新包紮,她堅持留在沈驚鴻身邊,她想親眼看看,這個險些奪走她性命、目標明確的敵人,究竟能吐出什麼。
審訊過程異常艱難。黑衣人受過極其嚴苛的反審訊訓練,對常規的刑訊逼供有著驚人的耐受力。他咬緊牙關,除了偶爾因劇痛發出的悶哼,幾乎不發一言,眼神中的怨毒和嘲諷毫不掩飾。
陳鋒並不急躁,他像一尊沒有感情的磐石,采用著各種心理壓迫和生理極限施壓的手段,一點點地消磨著對方的意誌。時間在壓抑的寂靜和偶爾的肉體碰撞聲中緩慢流逝。
林薇看著監控畫麵中那張因痛苦而扭曲、卻依舊頑固的臉,心中並無多少恐懼,反而升起一股冰冷的怒意和探究欲。這個人,以及他背後的“影武者”,為了那虛無縹緲又危險至極的“九鼎之秘”,殺害了她的父親,屢次置她於死地,如今更是將觸角伸到了他們最核心的腹地。
她仔細觀察著黑衣人的每一個細微表情,每一次肌肉的抽搐,試圖從中找出破綻。她注意到,當陳鋒有意無意地提及“窺天之眼”符號,或者提到“星隕之鑰”的碎片時,黑衣人的瞳孔會有極其細微的收縮,呼吸也會出現瞬間的紊亂。
他在意這些!非常在意!
林薇心中一動,她湊近通訊器,對隔壁的陳鋒低聲說道:“陳先生,試試問他關於‘北鬥’和‘天權’的問題。”
陳鋒雖然有些疑惑,但還是依言照做。當“北鬥七星”和“文曲天權”這兩個詞從陳鋒口中冷冷吐出時,監控畫麵中的黑衣人身體猛地一僵!儘管他極力掩飾,但那瞬間放大的瞳孔和驟然停滯的呼吸,沒有逃過林薇和沈驚鴻銳利的眼睛!
有效!
“他對此有反應!”林薇肯定地對沈驚鴻說道。
沈驚鴻微微頷首,眼中閃過一絲寒光,對著通訊器下令:“陳鋒,集中攻擊這個方向。”
接下來的審訊,開始圍繞著星象、北鬥,尤其是“天權星”以及與之可能相關的古老傳說展開。陳鋒雖然不甚了解這些玄奧內容,但憑借林薇通過通訊器及時的提示和沈驚鴻偶爾冰冷的插言,他精準地拋出一個個問題,像一把把鈍刀子,反複切割著黑衣人心理防線上這個剛剛出現的裂痕。
“……北鬥注死,南鬥注生……你們追尋‘天權’,是想窺探生死之秘?還是想……逆轉乾坤?”沈驚鴻冰冷的聲音透過喇叭,在審訊室內回蕩,帶著一種無形的、仿佛洞悉一切的壓迫感。
黑衣人的臉色越來越蒼白,額頭滲出細密的冷汗。他可以忍受肉體的痛苦,但這種仿佛連內心最深處的秘密都被窺破的感覺,讓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
“閉嘴!你們……你們什麼都不知道!”他終於崩潰般地嘶吼出來,聲音沙啞破碎。
“我們不知道?”沈驚鴻的聲音帶著一絲嘲諷,“那你們為何對林翰文留下的符號如此感興趣?為何對指向‘天權’的星圖如此緊張?‘影武者’……或者說,你們那個信奉‘窺天之眼’的組織,到底在害怕什麼?害怕有人真的解開‘九鼎’的封印,奪走你們覬覦的力量嗎?”
“封印?!”黑衣人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貓,猛地抬起頭,眼中充滿了血絲和一種近乎癲狂的神色,“那不是封印!那是……那是‘門’!是通往……通往神之領域的門!我們不是在覬覦!我們是在迎接!在準備!”
“門?”林薇的心臟狂跳起來!父親筆記中提到的“非自然門戶”,秦守仁恐懼的“鎖”,竟然真的指向一道“門”?!
“什麼門?在哪裡?”陳鋒立刻逼問。
黑衣人似乎意識到自己失言,猛地閉上嘴巴,眼神重新變得凶狠,但那一瞬間的崩潰和泄露的信息,已經足夠了。
“不說?”沈驚鴻的聲音如同來自九幽,“你以為,你不說,我們就找不到嗎?林薇。”
他突然叫了林薇的名字。
林薇愣了一下,隨即明白過來。她深吸一口氣,對著通訊器,用清晰而冷靜的聲音說道:“根據星圖推算和符號對應,‘門’的方位,與北鬥天權星指引相關,地脈交彙點,應該在……華北,具體而言,是河北與山西交界處的太行山脈深處,某個與元代道教遺址有關聯的區域內。對嗎?”
她這番話,半是基於之前的推算,半是大膽的推測和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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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這話落在黑衣人耳中,卻如同驚雷!他猛地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看向單向玻璃的方向,仿佛能穿透玻璃看到後麵的林薇!他的嘴唇哆嗦著,喃喃道:“不……不可能……你怎麼會知道……星圖……符號……你……你到底是什麼人?!”
他的反應,無疑證實了林薇推測方向的正確性!
沈驚鴻的眼中,瞬間爆發出懾人的精光!他看向林薇,目光中充滿了震驚、審視,以及一種難以言喻的、仿佛重新認識她一般的探究。
林薇自己也有些意外,她沒想到自己的推測竟然如此接近真相!是巧合?還是她與這些古老符號之間,真的存在著某種連她自己都無法理解的深刻聯係?
“看來,我們說對了。”沈驚鴻的聲音恢複了冰冷的平靜,卻帶著更深的壓迫感,對黑衣人道,“現在,是你最後的機會。說出‘門’的具體位置,以及‘影武者’的真實身份和計劃。否則,你會體會到,比死亡更痛苦的事情。”
在心理防線被徹底擊潰,加上對林薇“未卜先知”般的恐懼之下,黑衣人的意誌終於土崩瓦解。他癱軟在椅子上,斷斷續續地開始吐露所知的情報。
據他交代,他代號“黑鳩”,確實是“影武者”麾下的核心行動隊長之一。“影武者”並非一個人,而是一個極其隱秘、傳承古老的組織,他們信奉“窺天之眼”,追尋上古遺留的“神之力量”。他們認為“九鼎”並非傳說,而是鎮壓或者說“錨定”一道連接現世與某個更高維度“神域”的“門”的鑰匙孔。而“星隕之鑰”,則是開啟這道“門”的鑰匙碎片。
“門”的位置,就在林薇推測的太行山脈深處,一個被稱為“隱墟”的、與世隔絕的元代道教秘境之中。那裡有上古遺留的陣法,需要集齊“鑰匙”並在特定星象時刻,才能開啟。
“影武者”組織多年來一直在暗中搜集鑰匙碎片和相關的“法器”,並試圖破解星圖秘密。林翰文當年的研究,無意中觸及了核心,因此被滅口。山口一郎代表的日本軍方勢力,似乎也通過某些渠道得知了“門”的存在,雙方基於暫時利益合作,但互相提防,都想獨占“門”後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