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萬籟俱寂。靖國公府西北角那處最為破敗的院落——“聽雨軒”,更是早早陷入了死寂般的黑暗,連一絲燈火也無,仿佛它的主人已然安睡。
然而,就在這濃稠的夜色掩護下,一道幾乎與陰影融為一體的嬌健身影,如同狸貓般悄無聲息地翻過院牆,落在了院內。正是卸去“鬼手聖醫”裝扮,換回一身陳舊青衣的沈清辭。她氣息內斂,目光在黑暗中銳利如鷹,迅速掃過熟悉的庭院。
白日裡,她是懦弱卑微、連大聲說話都不敢的廢柴嫡女,而夜晚,她是遊走於帝都陰影之下,掌控著自己命運航向的舵手。這種雙麵人生的切換,她已愈發熟練。
就在她準備悄聲返回自己那間四處漏風的臥房時,蹲在她肩頭的玄璃突然豎起了耳朵,喉嚨裡發出極低沉的、帶著警告意味的咕嚕聲。
“清辭,不對勁。”玄璃的心念傳遞急促而清晰,“院子裡有陌生人的氣息,很淡,但不止一處,帶著惡意和窺探……是柳氏派來的人!”
沈清辭腳步瞬間頓住,身體肌肉下意識繃緊,眼神驟然冰寒。柳氏果然起疑了!動作比她預想的還要快。幸好有玄璃在,否則自己夜歸的行蹤很可能暴露。
她屏住呼吸,將自身存在感降至最低,借助院內稀疏的草木和殘破的景觀石遮掩,小心翼翼地感知著。果然,在院門附近的陰影裡,以及她臥房斜對麵的一棵老槐樹上,都隱約察覺到兩道極其微弱的呼吸聲,若非玄璃提醒和她的刻意探查,幾乎難以發現。
看來,柳氏是鐵了心要摸清她的底細了。
沈清辭心中冷笑。想監視我?那就看看誰的手段更高明。
她沒有選擇強行清除這兩個眼線,那樣隻會打草驚蛇,讓柳氏更加確信她有問題。她略一思忖,腦中已有了對策。她輕輕拍了拍玄璃,示意它稍安勿躁,然後身形一矮,如同鬼魅般貼著牆根,繞到了院落後方一處堆放雜物的角落。
這裡有一個狗洞,原是野狗刨出,後被廢棄雜物擋住,連原主沈清辭都幾乎遺忘,卻在她接手這具身體後,暗中清理出來,作為一條備用的隱秘通道。她小心翼翼地挪開幾捆枯枝,身形靈活地鑽了進去,玄璃緊隨其後。
從雜物堆另一側鑽出,已然避開了前院那兩個眼線的視線範圍,直接到了臥房的後窗下。她用手指沾了點唾液,輕輕點破早已老化的窗紙,觀察室內確認無人後,才用一根細鐵絲撥開裡麵簡陋的插銷,悄無聲息地翻窗而入。
整個過程行雲流水,沒有發出絲毫聲響。
回到冰冷簡陋的房間,沈清辭並沒有立刻休息。她點亮了一盞如豆的油燈,光線昏黃,僅能照亮桌案一角。她坐在桌前,鋪開一張粗糙的草紙,拿起一支禿筆,開始……抄寫《女誡》。
字跡工整,甚至帶著一絲原主特有的柔弱筆鋒,與“鬼手聖醫”那手淩厲灑脫的字跡判若兩人。她抄寫得很慢,時不時還停下來,對著燈火發出幾聲壓抑的、帶著委屈和疲憊的啜泣,聲音不大,卻恰好能讓外麵有心偷聽的人隱約捕捉到。
她在演戲。演給柳氏的眼線看,演給所有認為她沈清辭隻是個無能廢柴的人看。她要坐實自己“安分守己”、“逆來順受”的假象。
玄璃蹲在桌角,看著她精湛的表演,黑曜石般的眼睛裡閃過一絲讚賞。“清辭,你這招‘示敵以弱’,用得妙極。”
沈清辭筆下不停,心念回應:“不過是爭取時間罷了。柳氏既然已經開始懷疑,我們動作必須要更快。”她頓了頓,問道:“玄璃,你之前提到,徹底清除‘幻顏蠱’需要主藥‘赤陽朱果’,此物究竟在何處可尋?”
這才是她目前最關心的問題。容貌和修煉資質是立身之本,必須儘快解決。
玄璃歪了歪腦袋,傳承記憶碎片在腦海中翻湧。“赤陽朱果,性至陽,克百毒,尤擅破除陰邪蠱咒。它生長條件極為苛刻,需至陽之地,汲取地火精華百年方能結果。在天玄大陸,最有可能存在的地方……”它眼中靈光一閃,“一是皇室掌握的‘炎陽秘境’,但那地方五十年才開啟一次,下次開啟還在十年之後,遠水解不了近渴。二是大陸南境的‘赤焰山脈’深處,那裡有活躍的火山群,地火之力充沛,或有野生的朱果存在。但赤焰山脈凶險異常,不僅有強大火係妖獸盤踞,環境本身也極度惡劣,尋常修士根本不敢深入。”
皇室秘境?十年?沈清辭直接排除。赤焰山脈?雖然危險,但至少有機會。
“看來,得想辦法去南境一趟了。”沈清辭沉吟。但以她目前“靖國公府廢柴嫡女”的身份,想要遠行千裡去往凶險的南境,無異於天方夜譚。除非……她能找到一個合理的理由,並且擁有足夠自保的實力。
實力!一切都是實力!她迫切需要提升自己的力量。
翌日,清晨。
沈清辭如同往常一樣,早早起身,穿著洗得發白的舊衣,去往柳氏所在的“慈安堂”請安。她低眉順眼,步伐怯懦,與昨夜那個翻窗而入、心思縝密的女子判若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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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安堂內,檀香嫋嫋。柳氏端坐上位,手裡依舊撚著佛珠,神色平和,仿佛真是位慈眉善目的主母。沈玉嬌坐在下首,穿著時下帝都最流行的流雲錦裙,珠翠環繞,看到沈清辭進來,嘴角立刻撇了撇,毫不掩飾眼中的鄙夷。
“女兒給母親請安。”沈清辭聲音細弱,福身行禮。
“嗯,起來吧。”柳氏眼皮都未抬,淡淡應了一聲,仿佛她隻是個無關緊要的物件。她看似隨意地問道:“清辭啊,昨夜睡得可好?我聽聞你院子裡似乎有些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