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嬌的來訪如同投入死水的一顆石子,漣漪散去後,留下的是一種更為緊繃的寂靜。沈清辭心知,這短暫的平靜不過是暴風雨前最後的醞釀。柳氏絕不會坐視她這個威脅安穩度日,賞梅宴的消息,更像是一種無聲的宣告——她沈清辭,依舊是那個被排除在繁華之外的、見不得光的醜物。
不能再被動等待了。
夜色深沉,炭盆裡的火光將沈清辭沉靜的側臉映照得明暗不定。她麵前攤開著那幾本賬冊,手指正停留在記錄張管事與側門趙護衛分潤“門敬銀”的條目上。趙護衛……這是賬冊中記錄的第一個,也是相對容易突破的一個環節。
側門守衛,職位不高,卻扼守著府中人員物資進出的一個咽喉。若能掌控,無論是傳遞消息,還是將來必要時悄然離府,都多了一條路徑。
但如何掌控?直接威脅?風險太大,容易狗急跳牆。
沈清辭的目光落在旁邊一張草紙上,上麵是她梳理出的、與張管事有私下往來的人員關係簡圖。趙護衛貪財,家中有一老母久病臥床,急需銀錢。張管事能拿捏他,無非是利誘加上些許的把柄。
或許……可以借張管事這把“刀”。
翌日清晨,沈清辭用過早膳,對院外看守的婆子淡淡吩咐道:“去請張管事過來一趟,就說我有些關於……舊日器物的存放事宜,需向他請教。”
她刻意模糊了緣由,但“張管事”三字和那微妙的停頓,足以讓那婆子心頭一凜,不敢怠慢,匆匆去了。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張管事才腳步匆匆地趕來,臉上帶著明顯的不耐和一絲難以掩飾的惶恐。他被直接帶到了閣樓內,門在身後關上,隔絕了外界。
“三小姐喚小的來,有何吩咐?”張管事勉強擠出一絲笑容,眼神卻閃爍不定,不敢直視沈清辭。那晚之後,他如同驚弓之鳥,賬冊的丟失讓他寢食難安,柳夫人那邊的壓力更是讓他喘不過氣。如今這煞星突然找他,絕無好事。
沈清辭沒有看他,隻是慢條斯理地撥弄著炭火,讓室內更暖和一些。
“張管事近日,似乎清減了些。”她語氣平淡,聽不出情緒。
張管事心頭一跳,腰彎得更低:“勞三小姐掛心,小的……小的隻是偶感風寒。”
“是嗎?”沈清辭終於抬眼,目光清冷如冰,落在他身上,“我還以為,張管事是憂心那幾本……記錄著‘炭敬’、‘門敬’、還有那批莫名消失的海外香料的冊子,以至於茶飯不思呢。”
“轟!”
張管事隻覺得腦袋裡像是有驚雷炸開,臉色瞬間慘白如紙,雙腿一軟,幾乎要跪倒在地。她知道了!她果然什麼都知道了!
“三……三小姐!小的……小的……”他語無倫次,冷汗涔涔而下,想要辯解,卻在沈清辭那洞悉一切的目光下,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不必驚慌。”沈清辭語氣依舊沒什麼起伏,“那幾本冊子,暫時還很安全,在我這裡。”
她頓了頓,看著張管事驟然抬頭、充滿絕望和一絲祈求的眼神,繼續道:“我對你那些蠅營狗苟的勾當,沒興趣揭發。”
張管事一愣,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過,”沈清辭話鋒一轉,聲音微冷,“我需要你幫我做幾件事。”
“三小姐請吩咐!隻要小的能做到,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張管事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連忙表忠心。隻要不把賬冊交出去,讓他做什麼都行!
“第一,”沈清辭伸出一根手指,“側門的趙護衛,我需要他以後行個方便,必要時,能讓我,或者我的人,悄然出入。”
張管事立刻明白了,這是要掌控側門!他心頭一緊,趙護衛是他的人,也是他的一條財路……
“怎麼?有困難?”沈清辭挑眉。
“沒!沒有!”張管事一個激靈,連忙道,“趙老三他老娘病著,缺錢得很,小的……小的去說,他定然聽從!”犧牲一個趙護衛,保全自己,這筆賬他算得清。
“很好。”沈清辭滿意地點點頭,“第二,府中大小消息,尤其是關乎主院那邊,以及……外麵朝堂或者皇室有什麼風聲傳來,我要你第一時間,想辦法遞到我這裡。”
她要建立自己的消息渠道。
張管事臉色發苦,這風險更大,但看著沈清辭那雙不容置疑的眼睛,他隻能咬牙應下:“是,小的……小的儘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