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輪車間的機器轟鳴聲又響了起來,齒輪咬合的“哢嗒”聲、零件碰撞的“叮當”聲,混著同事們的說話聲,織成了熟悉的背景音。
我握著扳手,專注地調試著機器參數,額頭上的汗水順著臉頰往下流,滴在藍色的工服上,暈開一小片濕痕。
自從從娜姐的旅館回來,已經過去快半個月了。
這半個月裡,我故意把自己的時間排得滿滿當當。
白天在車間跟著李師傅學故障維修,中午幫小林整理零件清單,晚上還主動留下來幫老陳打掃工位。
王磊總說我“像打了雞血”,隻有我自己知道,我是想讓忙碌填滿所有時間,好讓那些不受控製的念頭少一點。
可越忙,那些念頭就越清晰。
午休時,同事們聚在公司餐廳吃飯,有人聊起周末去哪家飯館吃飯,有人說要去逛夜市,我卻總會想起娜姐的小旅館。
想起她給我倒的溫白開,想起那股淡淡的皂角香——那香味好像鑽進了我的骨頭裡,不管我在做什麼,隻要一停下來,就會在鼻尖縈繞。
有次跟著李師傅去倉庫領零件,倉庫裡堆著很多包裝好的布料,風吹過的時候,飄來一股類似皂角的味道。
我猛地停下腳步,心裡“咯噔”一下,下意識地回頭看,以為能看到娜姐的身影,可身後隻有一排排貨架,空蕩蕩的。
李師傅見我愣著,拍了拍我的肩膀:“怎麼了?不舒服嗎?”“沒……沒事,李師傅,”我趕緊回過神。
“就是覺得這布料的味道有點熟悉。
”李師傅笑了笑:“這是新到的包裝布,用來裹機器零件的,你要是喜歡,下次給你留一塊。”
我搖搖頭,跟著他繼續往前走,心裡卻像被什麼東西堵著,悶悶的。
晚上躺在宿舍的床上,王磊已經睡著了,呼嚕聲此起彼伏。
我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上的吊扇,腦子裡全是娜姐的樣子——她笑著給我遞水時的模樣,她在公交站台上揮手時的模樣,還有夢裡她撐著紅傘,用手拭去我臉上雨水的模樣。
那些畫麵像放電影一樣,一遍又一遍地在腦子裡閃過,讓我翻來覆去睡不著。
我想找人說說這些心事,可翻遍了通訊錄,卻不知道該打給誰。
打給德林?他現在一門心思撲在迪克的晉升上,每次打電話都聊工作,我怕跟他說這些,他會覺得我“不務正業”,淨瞎想。
寫信給楊桃?純粹的是沒事找事了。
打給家裡?更不行,我媽要是知道我惦記著一個比我大的女人,肯定會著急,說不定還會讓我回老家,再也不讓我來廣州。
有天晚上,我實在忍不住,在宿舍走廊裡來回踱步,最後還是給娜姐打了電話。
電話一通,我就急不可待的問“娜姐,最近還好嗎?旅館生意忙不忙?”
“挺好的,最近住店的人多了點,不算太忙。你呢?工作累不累?彆總熬夜,注意身體。”
“我也挺好的,你也注意身體,彆太累了。”
“嗯,不忙了過來玩,我給你做好吃的。”
不知怎的,聽娜姐暖暖的話,眼睛一酸,差點就流出淚來,就趕緊掛了電話,去水池邊洗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