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林離開廣州後,我突然變得安靜了許多。
似乎感覺到生活麵前,我們沒有太多的選擇,隻能摸著石頭過河,下一步怎麼樣,誰也說不清楚。
總會想起和德林以前聊天、吹牛,偶爾一起去夜市吃碗炒粉的情景來。
這種空落落的感覺,比當初孟浩然去深圳時更強烈。
孟浩然隻是去了另一個城市,而德林,卻去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從頭開始學模具,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見麵。
有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翻我們以前的合照——照片裡,我和德林、孟浩然站在迪克車間門口,笑得一臉燦爛,背景裡的“迪克電子”招牌還很新。
那時候我們都以為,會在廣州一起打拚很久,以為迪克會是我們在廣州的第一個“家”,沒想到兩年不到,就隻剩下我一個人還在製造業的圈子裡打轉。
生活就是這樣,從不會問你願不願意,隻會推著你不斷做選擇。
德林選擇離開迪克,去汕尾當模具學徒;孟浩然選擇去深圳,在陌生的工廠裡加班;楊桃選擇回老家,考上事業單位安穩生活。
而我,選擇留在扶輪,跟著李師傅學技術。每個人都在自己的選擇裡往前走,不管這條路是難是易。
大概過了半個月,我在食堂吃飯時,遇到了以前迪克的同事阿傑。
他也換了廠,在扶輪附近的一家電子廠做組裝。
“你知道嗎?潘朋也離開迪克了。”
阿傑突然說,手裡的筷子頓了頓,“聽說他跟新領班鬨了矛盾,上個月就辭職了,現在不知道去了哪裡。”
我愣了一下,手裡的勺子差點掉在碗裡:“潘朋也走了?他不是在迪克待了三年多,馬上就要升技術崗了嗎?”
“還升啥啊,新領班來了之後,把以前的老員工都排擠得差不多了。”
阿傑歎了口氣,“現在的迪克,早就不是咱們以前待的那個樣子了,老同事走的走,散的散,沒幾個人留下了。”
吃完飯,我一個人在廠區裡慢慢走,心裡滿是悵然。
潘朋是我在迪克認識的第一個朋友,當初我剛進車間,什麼都不會,是他手把手教我的。
他那麼看重迪克的工作,沒想到最後還是離開了。
迪克這個曾經讓我又愛又恨的地方,現在突然變得陌生起來。
我想起剛進迪克時的興奮,想起第一次拿到工資的激動,想起跟德林、潘朋一起加班的日子,那些畫麵像電影片段一樣在腦子裡閃過,卻又很快模糊——沒有了熟悉的人,迪克就隻是一個普通的工廠,再也沒有了當初的意義。
唯一能讓我想起迪克的,隻剩下娜姐和她的“好運來旅館”。
想起娜姐,就想起她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想起她溫柔的笑容。
那些溫暖的瞬間,像一束光,在迪克的記憶裡,顯得格外明亮。
晚上回到宿舍,我翻出德林給我發的那張照片——照片裡,“好運來旅館”的招牌在夕陽下泛著紅光,娜姐正彎腰給客人開門,側臉的輪廓還是那麼溫柔。
我盯著照片看了很久,心裡的思念像潮水一樣湧上來,再也壓不住。
我要去看看娜姐,不管心裡有多忐忑,不管會不會被她看出心思,我都想再見她一麵,跟她說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