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師娘走的那天,已經過去一個月了。
這一個月裡,我和王磊每天都會給師父打個電話,起初他還會說幾句家裡的事,後來漸漸隻是簡單應和,聲音裡的疲憊像化不開的霧。
直到上周,師父在電話裡說要回廣州,我和王磊掛了電話就開始盤算,要提前去車站接他,還要好好勸勸他,讓他慢慢走出難關。
接師父的前一天晚上,我和王磊在宿舍裡翻來覆去睡不著。
“明天見到師父,咱們可彆哭啊,”王磊聲音有點發緊,“師父肯定不想看到咱們難過,咱們得笑著跟他說說話。”
我點點頭,卻覺得眼眶發澀:“咱們先帶師父去吃點熱乎的,就去之前常去的那家粥鋪,師父以前說他家的小米粥養胃。
吃完再跟他聊聊廠裡的事,讓他知道大家都盼著他回來。”
我們聊到半夜,把要跟師父說的話、要做的事都捋了一遍,才勉強睡著。
第二天一早,天剛亮我們就起了床。
我們提前兩個小時就到了車站,站在出站口的欄杆旁,眼睛盯著電子屏上的列車信息,手心都攥出了汗。
“你說師父會不會瘦了啊?”
王磊忍不住問,手指無意識地摳著欄杆,“他在老家肯定沒好好吃飯,一個人哪有心思做飯。”
我心裡也揪著,嘴上卻安慰他:“肯定會瘦點,但咱們接了他,多帶他吃點好的,慢慢就補回來了。”
說話間,電子屏上顯示師父坐的那趟列車“已到站”,我和王磊瞬間站直了身子,眼睛緊緊盯著出站口的人群。
一波又一波乘客走出來,有扛著行李的打工者,有牽著孩子的父母,可就是沒看到師父的身影。
王磊急得來回踱步:“怎麼還沒出來啊?是不是走錯出口了?”我拉著他:“再等等,可能人多,走得慢。”
又等了十幾分鐘,就在我們快要著急去問工作人員時,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出現在人群裡。
那人背著一個舊帆布包,手裡提著一個小紙箱,身形單薄得像被風一吹就會倒,頭發也白了不少,連走路的腳步都比以前慢了很多——那是師父,可又跟我們記憶裡的師父判若兩人。
“師父!”王磊先喊了出來,聲音都在抖。
師父抬起頭,看到我們,愣了一下,隨即嘴角慢慢牽起一個微弱的笑,可那笑容裡滿是疲憊,眼睛也紅了,像是很久沒好好休息過。
我再也忍不住,鼻子一酸,眼淚瞬間就掉了下來,快步衝過去,一把抱住了師父。
師父的肩膀硌得我生疼,比上次在醫院時還要瘦,後背的衣服空蕩蕩的,能清晰地摸到骨頭。
“師父,你怎麼瘦成這樣了……”我哽咽著,話都說不完整,眼淚打濕了師父的衣服。
師父身體僵了一下,隨即慢慢抬起手,輕輕拍著我的後背,聲音沙啞:“傻孩子,哭什麼,師父這不是回來了嘛。”
他的手很涼,也瘦了很多,指節都凸了出來。
王磊也走過來,站在旁邊,眼圈通紅,卻強忍著沒哭,隻是幫師父接過手裡的紙箱:“師父,這箱子裡裝的啥?沉不沉?我們幫您提。”
“沒啥,就是你師娘……以前織的毛衣,還有她喜歡的幾本書,”師父的聲音低了下去,頓了頓又說,“帶回來,想她的時候能看看。”
我和王磊都沒說話,心裡像被什麼東西堵著,悶得發慌。
我們幫師父提著東西,往車站外走。
師父走得很慢,每走幾步就要歇一下,我扶著他的胳膊,能感覺到他的手在微微發抖。
“師父,您在老家沒好好吃飯吧?”王磊忍不住問,“我們先帶您去吃粥,那家粥鋪的小米粥可養胃了,您多喝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