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辦公室的電腦屏幕泛著冷光,林傑的手指在鍵盤上快速敲擊。
醫院內部的電子病曆係統權限有限。關於蘇曉萌,他能查到的都是近期的監護記錄和一些基礎信息,三年前手術相關的詳細記錄、麻醉單、用藥清單,尤其是可能存在的搶救記錄,在電子係統裡都顯示為“已歸檔”,無法直接調閱。
“歸檔”,這兩個字像一道鐵門,把真相隔絕在外。
林傑背往後一靠,椅子發出“吱呀”一聲呻吟。他揉了揉眉心,電子路徑走不通,隻能去物理檔案室。
他看了一眼旁邊的王濤。王濤還在刷手機,腳翹在辦公桌的一個抽屜上,一晃一晃。
“師兄,”林傑開口,語氣儘量隨意,“咱們科室或者醫院檔案室,能查到三年以上病人的原始病曆嗎?比如手術記錄,麻醉單之類的。”
王濤眼皮都沒抬:“想啥呢?三年以上的紙質病曆,早歸檔案室了。那地方,麻煩得很。”
“怎麼個麻煩法?”
“得申請啊,填表,科室主任簽字,說明調閱理由,檔案室那幫大爺看了心情好,才讓你進去查。而且,”王濤終於放下手機,歪著頭看林傑,帶著點戲謔,“你查那個乾嘛?都三年前的舊案子了,定性了,意外。你還想翻案不成?”
林傑心裡一凜,麵上不動聲色:“沒有,就是想多學習學習,了解一下這種罕見病例。”
王濤“切”了一聲,明顯不信:“學習?跑檔案室學?你小子,剛來就憋著勁想搞事吧?我告訴你,省醫水渾著呢,有些事,知道得越少越好。”
他重新拿起手機,語氣帶著點警告:“彆怪我沒提醒你,李主任讓你來這,是讓你靜心的,不是讓你找事的。”
林傑沒再追問。王濤的態度已經很明確了,不支持,不參與,甚至帶著勸阻。
他站起身。“我去趟檔案室問問流程。”
王濤在他身後嘟囔:“隨你,碰一鼻子灰彆怪我沒說……”
醫院檔案室在行政樓的一樓,一個偏僻的角落。門口掛著牌子,裡麵光線不足,顯得有些陰冷。櫃台後麵坐著一個五十歲左右、戴著套袖的女人,正低頭織著毛線,手法熟練。
林傑走過去,敲了敲櫃台。“老師,您好。我想查一份三年前的病人原始病曆。”
女人抬起頭,扶了扶老花鏡,打量了他一下,眼神裡帶著公事公辦的淡漠。“哪個科的?病人叫什麼?住院號有沒有?”
“原心胸外科的病人,叫蘇曉萌,住院號我不太記得了,應該是三年前,十月份左右的。”
女人在電腦上慢悠悠地查了一下。“嗯,有。歸檔了。”
“我想調閱一下,需要什麼手續?”
女人從櫃台下麵拿出一張皺巴巴的申請表。“填這個。調閱申請理由寫清楚,然後你們科室主任簽字,蓋章。拿過來審核,通過了會通知你。”
林傑拿起表格看了看,項目不少。“老師,我就是想學習一下,這個科室主任簽字……”
“規定就是這樣。”女人打斷他,語氣沒有任何商量餘地,“沒主任簽字,誰來了也不行。”她說完,又低下頭繼續織她的毛線,不再看林傑。
林傑捏著那張表格,知道這條路暫時是走不通了。李為民怎麼可能給他簽字,去查一樁他可能極力想要掩蓋的“舊案”?
他道了聲謝,拿著表格離開了檔案室。外麵的陽光有些刺眼,他眯了眯眼,心裡那股壓抑感更重了。明麵上的渠道,幾乎都被堵死。
回到監護室,氣氛依舊沉悶。王濤不知道溜達到哪裡去了,隻有那個老護士在護士站核對醫囑。
林傑坐到電腦前,看著蘇曉萌那張蒼白的麵孔在腦海裡浮現,還有那根微微顫動的小指。不能就這麼放棄。
他嘗試著在醫院的內部論壇、資料庫裡,用各種關鍵詞搜索“蘇曉萌”、“闌尾術後昏迷”、“腎上腺素”、“三年前醫療事故”,得到的結果要麼是權限不足,要麼就是一些無關緊要的公開通報,內容和他已知的差不多。
時間一點點過去,下班時間到了。
王濤準時出現在辦公室門口,吹著口哨:“走了啊,林大偵探,您慢慢研究。”
林傑沒理他。
護士交接班,夜班護士來了。監護室的夜晚比白天更安靜,燈光調暗了些,隻有儀器的指示燈在幽暗中閃爍。
林傑以“熟悉病人夜間情況”為由,留了下來。他需要更多時間,需要更近距離地觀察蘇曉萌,也需要一個不受打擾的環境,思考下一步該怎麼辦。
夜班護士是個沉默寡言的中年男人,看了林傑一眼,沒說什麼,自顧自地忙去了。
林傑在病房區慢慢踱步。大部分病人都“睡”著了,隻有各種管線連接著的身體,證明著生命還在以最低能耗的模式運行。